知乎上曾經有一個火爆的話題：明朝統一戰爭中北伐蒙元這部分程序是否過於容易？這位題主這麼認為並不難理解，因為從徐達北伐到光復大都，期間一共不到一年時間。到徹底消除北元政權對明朝的威脅，也不過兩年多的時間，這個速度已經遠超當年蒙古騎兵南下的速度。

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們很多人都弄錯了元末農民戰爭的性質。

其實明軍北伐期間也打了不少大仗，只不過難度和影響力都被鄱陽湖之戰掩蓋了罷了。

不過這也反映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朱元璋和陳友諒的“內戰”遠比對元朝的戰爭規模要大，也更重要。

為什麼會這樣？也是因為我們很多人都弄錯了元末農民戰爭的性質。

因為元朝是外族統治者統治，再加上那句經典的“驅逐胡虜，恢復中華”，自然讓很多人認為元末農民戰爭是漢人的一次民族解放戰爭，明元之間的戰爭應該是這場戰爭的主線。

但是這很顯然是受到了今天民族主義思想的影響。事實上，在元末絕大多數時間內，元末農民戰爭的本質都是軍閥混戰。

1351年，韓山童劉福通宣佈起義，起義軍頭戴紅巾，即著名的“紅巾軍”。

當然起義的根本原因並不是人民想光復大宋江山，而是實在活不下去了。

至正十一年四月，順帝命賈魯為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強徵民工15萬人開鑿兩百八十里新河道，使黃河東去，合淮河入海，時緊工迫，監督挖河的官吏乘機剋扣河工“食錢”。河工挨餓受凍，群情激憤。至正十年底，元順帝又決定變更鈔法（見鈔），濫發紙幣，造成物價飛騰。“開河”和“變鈔”促使元末社會矛盾進一步激化。

但是，韓山童劉福通起義時考慮到宋朝滅亡不久，很多基層百姓對宋朝還有一定感情，於是劉福通宣稱韓山童為宋徽宗八世孫，當為中國主，並自稱南宋名將劉光世後代，當輔之。韓山童釋出文告，打出“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大宋之天”的戰旗。

所以這個時期的元末農民戰爭，雖然還是以階級矛盾為核心，但還是有一點民族解放戰爭的意思的。

而事實上消滅元軍主力的也是劉福通這一支紅巾軍，1358年，劉福通的紅巾軍達到極盛時期，一度佔領了汴梁，成了實打實的宋朝。並且派兵北伐，甚至有一路繞道打到了高麗。此時的元軍，早已經沒有了當年蒙古騎兵的風采。

不過此時的元軍，和當年的蒙古騎兵其實早就沒什麼關係了。早在宋朝還沒滅亡時，元軍士兵基本就以漢人為主了。著名的崖山海戰，參戰的元軍95%都是原宋軍投降的。連統帥張弘範祖上都是在金國出生的漢人。

十幾年前網路上有一個著名論調叫“崖山之後，再無中國”，明顯是自作多情了，因為當時的平民百姓，根本沒有國家民族的概念。

此時其他各路義軍名義上還在韓宋政權領導下，但其實早已脫離韓宋政權領導，並且軍事行動已經主要以搶地盤為主。朱元璋就在這段時間攻下了南京，這已經是朱元璋北伐前對元朝最大的戰果了。

此時的元朝中央政府已經瀕臨崩潰，元順帝已經準備逃往濟州島了。按照正常發展，“驅逐胡虜”的歷史功勳就要落到劉福通頭上了，即使將來在內戰中勝利，明太祖朱元璋的歷史貢獻可能只剩下統一全國了。

不過天降猛人察罕帖木兒，也就是趙敏的爹，張無忌的老丈人。乾淨利索打垮了劉福通，逼得張士誠方國珍投誠，甚至連朱元璋此時都動了被朝廷招安的心思。

察罕帖木兒的名字比較陌生，貼上王剛的照片相信很多人就想起來了

不過，就在察罕帖木兒節節勝利時，卻突然被人刺殺。養子擴廓帖木兒繼承了他的勢力，他還有個更被人熟知的名字，叫王保保。

朱元璋終於鬆了口氣不用當漢奸了，於是開始了統一南方的程序。

不過就算察罕帖木爾真消滅了農民軍，元朝崩潰的命運也不可避免了，因為此時的元軍主力都已經是察罕帖木兒這樣的大軍閥。此時的元朝和漢朝唐朝末期一樣，唯一的權利就是選擇亡於誰之手了。

此時支援元政府的主要軍閥有:色目人察罕帖木兒，蒙古人孛羅帖木兒，漢人李思齊，漢人張良弼，漢人陳友定，漢人何真。漢人竟然佔了大多數。

而唯一的蒙古人軍閥孛羅帖木兒，反而是對元順帝最不忠心的，最後被元順帝派人暗殺。所以，此時的戰爭，民族解放戰爭的性質已經很弱了，幾乎已經變成了純粹的軍閥混戰。

公元1363年，朱元璋和陳友諒陳兵近百萬，決戰鄱陽湖。元末農民戰爭中最重要的一戰即將打響。

不過元末農民戰爭決戰的雙方竟然不是農民軍和政府軍，而是兩支“農民軍”，不知道是不是歷史的一個巨大諷刺。

朱元璋陳友諒這麼大張旗鼓的開打，難道就不怕元軍趁火打劫嗎？

當然不怕，因為此時元朝的各路軍閥和中央已經打成一團了，根本沒有時間管南方的事。其中王保保和李思齊之間就打了不下一百次，遠比朱元璋陳友諒激烈多了。

於是此時出現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局面:支援元朝政府的軍閥打成一團，起義軍出身的軍閥打成一團。元朝政府軍和起義軍之間反而相安無事。

元末群雄形勢圖

朱元璋那時的確考慮過背後被捅刀子的問題，但他考慮的並不是元軍，而是同樣是起義軍出身的張士誠。不過此時的張士誠已經其實已經算元軍了，他已經接受了元政府的招安，成為了標準的政府軍了。

而且到了後期，元朝中央政府的財政已經破產，元順帝的日常開銷竟然是靠張士誠和方國珍支援的。

和自己同宗同族的蒙古人互相征伐搞暗殺，南方四等漢人的起義軍卻給自己送錢送糧。此時的元末戰爭，早已經是徹徹底底的軍閥混戰了。

到了1367年，朱元璋已經陸續消滅了南方所有勢力，淹死了韓林兒，做好了北伐的一切準備。為了獲得更多漢人的支援，朱元璋提出了“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的口號。這時起，元末戰爭才重新有了民族解放戰爭的性質。

不過此時的北方依然打成一團，大家完全沒有同仇敵愾的想法。不過也可以理解，對王保保來說，只要朱元璋不佔自己的地盤，那他就比孛羅帖木兒李思齊什麼的好多了。

以至於，明朝北伐的最大對手，並不是元順帝，而是盤踞山西的王保保。此時的雙方的實力對比，和當年朱元璋陳友諒已經完全反了過來。所以不到一年時間，大都就被佔領，元軍主力就被擊潰。

事實上從起兵到元朝滅亡，朱元璋的明朝也沒消滅掉多少蒙元軍隊，其中更沒有多少蒙古騎兵了。

當然即使這樣也不能抹掉朱元璋的功績，因為佔領大都並不是戰爭的結束。此後二十年，明朝陸續消滅元朝的殘餘勢力，明軍在這一過程中的戰果已經遠超當年的農民軍了。

不過這時的戰爭也不能算是民族解放戰爭了，因為朱元璋在明朝建立不久，就承認了元朝的正統地位，不再“驅逐胡虜，恢復中華”了。

按照現在網路某些“皇漢”的標準，朱元璋這一行為是要被“開除漢籍”的。

當然朱元璋承認元朝的正統地位並不是他真正支援元朝的統治，而是有另一些複雜的原因，以後有時間可以單獨撰文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