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寬用儒家學術盛讚武帝贊封禪 (總第七十二)
《資治通鑑》裡最具鑑戒意義的這些事兒
“鬼神”一詞,較早見於《論語先進》:“季路問事鬼神。”對季路詢問如何侍奉鬼神,孔子有非常精彩的對話,大意如下:季路請教服侍鬼神的方法。孔子說:“人還不能服侍,怎麼能去服侍鬼神?”季路又說:“敢問死是怎麼回事?”孔子說:“對生都知道得不清楚,哪能知道死?”
季路問事鬼神。孔子說:“你人還不能服侍,怎麼能去服侍鬼神?
很顯然,鬼神與人的生死觀有關。漢以前,一般認為:人死後,祭祀於廟堂者為神,反之則為鬼。這就是華夏民族一定要祭祀先人的原因之一。沒能力設祖廟的平民,就在堂屋架一座神龕。為的就是先人不至於成為孤魂野鬼。那麼,鬼神是不可怕的,受人的調擺,也就是說,人為陽鬼為陰。鬼為人供養,所以聽從於人。
到了漢代,關於“鬼神”的奇異傳說,日益在人間流行。
關於鬼神的形象,得從東漢時期佛教被引入中國,道家學說也開始宗教化時說起。人們自此開始琢磨鬼神的具象,最初時,被表述為:恍惚無定,沒有具體影像,似乎就晃盪在人類的耳目之間。
這就讓人不免疑神疑鬼。於是,儒家學者們把神鬼之論大行其道歸咎於佛老的興起。其實,來自西天佛教和崇信老子的道教,儘管詭辯,但這兩者在創始之初,都也並不倚重於鬼神之論來弘揚其教義,後世,兩教虔誠的信徒們轉而一門心思地沉湎於對鬼神的渲染,如此一來,就違背了佛道教宗所認定的:鬼神“虛無縹緲”的初衷。只不過,後世這樣做的人,豈止是信奉佛老的信徒呢?所謂有教養有文化的儒家子弟,不也有人隨波逐流,大論鬼神,或者去信奉巫術了。漢武帝只是極端例子之一。
魏晉以後,佛教和道教興盛起來,關於鬼神的一些傳說,於是就依託佛、老之學得以廣泛流傳。
強調一下,不是說佛學和老子學說就是在推行神鬼論的學說,而是說,流行於民間的巫術借殼於佛、道學說,得以傳播,而且,徑直走進帝王宮殿,延伸至神聖學堂了。
更有必要強調的是:東漢以前,佛教尚未引進到中國,老子學說也還沒有浸淫於巫術,而關於“鬼神的傳說”就曾依附於先王時期的禮樂詩書來迷惑天下之人了,說明白一點,儒家學派裡有一些不純粹不地道之人,早就歪曲君子之道來求證“鬼神的存在”了。
思想家王夫之 批評說:“駁儒之妄,同於緇黃之末徒,天下之愚不肖者,有所憑藉於道,而妖遂繇人以興而不可息。漢之初為符瑞,其後為讖緯,駁儒以此誘愚不肖而使信先王之道。嗚呼!陋矣。”
大意是說:不純儒生的荒謬,與後世那些鼓吹“神鬼論”的緇、黃,即緇服僧人和黃冠道士,同等膚淺。天下最無知,品行最差之人,就抓住這麼個學說為憑藉,於是一些荒誕和極為反常之事,就伴隨人類的興起,沒完沒了。唉,鄙陋至極。比如:漢武帝朝廷上那個腰佩六印的方士,就用兩塊磁鐵忽悠瘸了漢武帝的滿朝文武。從而,讓裝神弄鬼者大行其道。
如果說,在漢初,這類神鬼之說,還只被當作為帝王受命於天的徵兆。後來,逐漸演變成“讖”、“緯”兩種相輔相成的神怪學說,佛老信徒倒也罷了,那些能言善辯的儒生,也以此來誘惑沒有品行的人,使他們相信這就是先王之道,淺陋無知!
漢武帝之所以在他的帝王任上濫建祠堂寺廟以求長生,就是聽信了方士之言,巫師之言。
信奉鬼神的漢武帝封禪泰山,御史大夫用儒家經典裡的理論和儀式幫他美化他求神拜鬼的實質
且不僅如此,時任左內史的兒寬,自稱是儒家學者,他說起儒家王道來,口若懸河而大言不慚;其實,以他那一點學識,只是把一些牽強附會的東西加以美化,例如:對漢武帝封禪,兒寬在此事上,與江湖術士公孫卿之流內外勾結,倍加美化,武帝正是利用和依賴他們的說辭,以儒家學說為幌子,為自己荒淫怪誕的行為進行修飾。至此,精純的先王正道,淪落而等同於後世僧、道之輩的巫術,變得輕率,粗糙,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及至到了讖、緯學說流行之時,則更是與後世唐宋時期的白蓮教興起之時,假託浮屠教義以製造混亂的作法,如出一轍。
可嘆,漢代的儒家學者先自把正統禮教的防線撕裂了一個口子,開啟了一扇荒謬的大門,就連一些信奉佛家和老子學說的智者,也會嘲笑他們的狂妄,以及糊塗的舉動,從而輕視他們。
王夫之毫不客氣地批評說:“漢儒之毀道徇俗以陵夷聖教,其罪復奚逭哉!”大意是:漢代儒家學者自毀道德規範,屈從於世俗習慣,使得神聖的儒學價值觀開始走下坡路,因此,他們的罪過,是無法迴避的。
漢武帝八上泰山,祭祀天地鬼神,祈求長生不老
“鬼神”這個東西,通常被認為:學養再高的人,也沒辦法定義說是“沒有”,但從而也可認定,也沒有辦法向天下人證明,世上確實就“有”。
於是,思想家王夫之提出:“有於無之中,而非無有於無之中,而又奚能指有以為有哉!不能謂其無,六經有微辭焉,郊廟有精意焉,故妄者可託也。”這句話的大意是:“有”存在於“無”之中,而不是說“無有”存在於“無”之中,又怎麼能指定“有有”(即所謂“有”)存在於“有”之中呢?我們不好說鬼神“無”,須知六部儒家經典裡,全都有關於“鬼神”的隱含貶義的說辭,天子郊廟,即祭祀天地與祖先的頌詞裡,也有精確而且微妙的說辭,這就給那些荒謬之人有了他們臆說鬼神的託詞。
全天下都能明白關於鬼神的詞語,隱含有貶義,但真能辨別這些微妙說辭,從而瞭解有形和無形之間的變故的人,少之又少。對此,王夫之這樣說:“無已,則寧聽佛、老之徒徇愚不肖而誘之,俾淫妄者一以佛、老為壑,而先王之道,猶卓然有其貞勝。”是啊,我們既然沒有能力,又沒有別的辦法解釋得清楚明白,那就寧肯聽任漢武帝循著那些愚蠢且品行不良者的誘導而隨波逐流,大家都靜靜地等待那個荒謬過度的人——大漢王朝的武皇帝劉徹,最終自己把佛道全都視之為深溝大壑,由此,先王的正道就可以依舊高貴時尚,卓爾不群。
有鑑於此,魏晉以後,儒家傳人都不再談鬼論神,及至到了宋朝,正確的政治主張和正當的思想體系建設,大為昌明,佛家弟子與老子學說的傳人大搞“淫祀”,也就是為了有人加持更多的錢財,動不動就搞不合禮制的祭祀,祭鬼祀神,反而讓儒家聖賢之道的防護屏障自然而然地變得更為牢固,這不是更好一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