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豐十ー年(即1861年),慈禧太后與恭親王奕訢發動了辛酉宮廷政變案。政變後慈禧登上了垂簾聽政的寶座,恭親王奕訢獲封議政王,出任軍機揆首,兼管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以及宗人府宗令,總管內務府大臣,領神機營,稽查弘德殿一切事務等要職,集軍、政、外交、皇室事務大權於一身。
慈禧與奕訢的聯合,基於權力鬥爭的共同利害。兩人皆有極強烈的權力慾,慈禧意在獨攬大權,奕則想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政變成功,即呈兩雄並立之勢。
然而,歷史往往是反覆迂迴的,辛酉政變案時的慈禧與奕訴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襲擊取勝,肅順猶如被一個晴天霹靂打翻在地;曾幾何時,又一個晴天霹靂卻在奕訢的頭上炸響了。這便是同治四年蔡壽棋彈劾恭親王一案。不過奕訢畢竟不同於肅順,一者他在朝野樹老根深,羽翼遍佈,旦夕間不可動;二則由締結和約的機緣,深得洋人的後盾,自然是烏紗帽上安裝了避雷針。所以這一場權力鬥爭雖然突擊而始,卻不得一發能定局,反呈波瀾起伏之狀,幾起幾落,持續近二十年之久。同治四年的第一回合,僅僅是一出連合大戲的開場白。
蔡壽褀,原名蔡殿齊,江西德化人,道光二十年庚子二甲進土,入值翰林院任編修,並曾於勝保營中稽核軍務。咸豐七年丁父優,當時太平軍駐九江,未能返里,於是在次年取道秦晉入川,以求輾轉歸鄉。同治元年從故里還京,復翰林院編修職。四年二月初七署日講官,二月十四日即上疏八條,痛陳時弊,摺留中未發;於是又於三月四日再次上疏,直指當朝第一號權貴恭親王奕訢,彈劾奕訢貪墨、驕盈、攬權、徇私四大罪狀,要求奕訢辭官隱退。
39天后,恭親王被撤去議政王銜,開除軍機,但其他權利予以保留。
恭王之所以於這一突然襲擊中未致一敗塗地,其原因之一也在得於列強的後盾,諸王大臣上疏為恭王請命者固然多,然最有力的二摺,當推御史洗斌、學士王維珍圍繞夷務而說的,摺中說:
“十年秋間夷務不靖,人情洶洶,官民驚徙,凡平日競專擅及優遊養望之人,盡皆束手無策,而恭親王維持大局,獨能竭盡心力,不避艱險,日與文祥等委婉籌劃,刻無停晷,卒使夷情帖服,漸次就撫,大
局易危為安,至今賴之。”
“現在各省軍務尚未盡平,如軍機處、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事繁任鉅,該王素為中外所仰重,又為夷人所信服,萬一夷人以此為請,從之則長其驕肆之心,不從或別啟猜疑之漸,此雖系意料必無之事,總不在聖明洞鑑之中。”
總而言之,庚申以後的清朝統治者,惟知一味屈服遷就外國列強,當慈禧頭腦稍事清醒,她便懂得了,如果還未找到一個在辦理夷務上更遂洋大人心意的人,而又貿然把奕訢趕下臺,那是不可能的。經過這第一回合的較量,慈禧以小勝而收兵,奕訢雖失去了議政王的頭銜,然軍機、夷務等實權仍然在握。不過經歷了此番交手,奕訢在言行著實有所收斂,他謹慎地維持力量平衡,以保全自我。就慈禧來說,雖未盡合初衷,然已為樹立其寡頭尊榮的專權地位顯示了力量,莫定了基礎。到以後尚有波瀾起伏的第二回合、第三回合的鬥爭,以至十餘年後終將奕訢打翻在地,這是後話了。
回過頭來再說挑起這場鬥爭的那個跳樑小醜蔡壽祺,因為慈禧與奕訢達成了休戰協議,他便被視為一個不能兌現的無用籌碼丟擲了賭場,由於疏劾奕訢,及疏中言及總理各國事務大臣薛煥、陝西巡撫劉蓉行賄無實據,經吏部議處,給予降二級呼叫,落得個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這樣的下場,也是一般政治玩火者通常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