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七月(公元前209年7月,)朝廷徵發一批貧民經過短暫的訓練,便送去駐守漁陽,九百人途經大澤鄉。本來應該是豔陽高照的季節,卻連天大雨,反常的天氣害得900多剛剛徵發的戍卒駐紮了下來,徘徊在生死邊緣。自商鞅變法,秦帝的法律之嚴苛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這900多人因為道路泥濘導致行進緩慢,已經是誤期了,如果他們到達駐守地可能要被斬首的。當然,殺與不殺、殺多殺少全在長官一念之間,他們可以只象徵性地殺幾個小頭目,也可以全部殺掉這900人,命運的不確定性足以讓所有的人情緒崩潰。
每一天都是令人窒息的煎熬,這一天終於天晴了。
當地縣令命人送來酒菜,大擺宴席,催促這幫“瘟神”趕快上路,免得把縣裡吃窮,畢竟地主家也沒有餘糧。這時,押送戍卒的將尉喝醉了,一個矮個小頭目故意多次發牢騷,對將尉說: 大人,去了不知生死,不如大家一起逃了吧?
將尉惱怒:豎子,敢亂我軍心!我誅了你。
於是用竹板打他,被他躲開。將尉惱羞成怒,拔劍出鞘想殺他,只見這個小頭目靈活地一閃身躲過劍鋒,控制將尉的右手,奪過利劍將這個將尉砍倒在地。這一切太突然了,另一個高個小頭目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際,將另一個將尉腰間寶劍拔出,就在大家又一次驚呼之際,一顆人頭滾落地上,血噴向空中丈餘,在陽光的下,濺出萬朵紅花。屍體撲倒,人群一陣騷動。
那高個小頭目異常鎮定,召集並號令部屬的人說:“諸位,你們遇上大雨,都已誤了期限,按秦律是要殺頭的。假使長官免於我們的斬刑,可是去守衛邊塞死掉的機會也有六成。”他環顧了一下圍在隊周圍的戍卒們,然後用一種激昂的語氣喊出了那個時代是最強音:“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作為一名壯士,不死也就算了,死也死得悲壯、出名。那些官老爺難道都是天生的優良品種嗎?)
他的部屬們被激發出強烈的鬥志,異口同聲:“敬受命!”(願意聽從您的號令!)聲音響徹雲霄。
稍微懂點歷史的人都知道這兩個小頭目,一個是陳勝,一個是吳廣,這次事件史稱“大澤鄉起義”,是一次了不起的歷史事件。被影視劇《大秦賦》極力歌頌的始皇帝贏政,奮六世之餘烈,建立起來的大秦帝國,從這一刻起進入倒計時。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說這是一次“農民起義”。在官方歷史也是這麼評價:“大澤鄉起義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陳勝吳廣的革命首創精神鼓舞了千百萬勞動人民起來反抗殘暴的統治。陳勝吳廣起義從根本上動搖了秦王朝統治,為爾後項羽、劉邦滅秦創造了有利條件,在中國農民戰爭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筆者認為這次轟轟烈烈的、成為推翻大秦導火索的大澤鄉起義不是農民起義,是一次兵變。理由有:
起義軍領袖的階級屬性分析他們不是農民。我本人是把《史記》當成小說來讀的,他撰寫的夏、商、周曆史大部分都不可信,很多是傳說、聽說和“我說”。但是對於大澤鄉起義這段史實,我覺得大部分是可信的。因為太史公司馬遷生活的年代是在漢武帝統治時期,也就是公元前156至公元前87年,距大澤鄉起義也就是50年左右,等於是今人寫民國、或建國之初的歷史,由於時間比較近,所以史實的真實度較高。
從太史公的記述中我們可以清楚地讀出很多關於陳勝、吳廣身份的資訊:一是陳勝、吳廣是貴族。如陳勝、吳廣不但有姓,還有字。說明他們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六國的貴族後裔,否則他的名字只能是陳老大、陳二、陳三、吳四、王五等;二是陳勝有較高的文化素養。陳勝能說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樣的千古名句。他們還能寫字,說明他接受過良好教育。三是陳勝有志向和謀略。他還是一個很有抱負的人,他從貴族子弟淪為赤貧的僱工,天天干著農活,還樂觀地對人說:“苟富貴,無相忘!”準備起義期間還會用“裝神弄鬼”來製造氛圍,提高威信。大家還要注意一個細節:“乃丹書帛”,這個“帛”在那個年代豈是一般百姓所能擁有的?
起義軍的人員構成不是農民。司馬遷描述:“發閭左適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也就是說,這批人是經過訓練的準士兵。這些士兵有組織、有紀律,更重要的是有戰鬥力。戰鬥力的主要體現在“揭竿而起”,“攻大澤鄉,收而攻蘄。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徇蘄以東。攻銍、酇、苦、柘、譙皆下之。”就是說:陳勝、吳廣除了幾把劍,其他士兵拿一木棍,這樣一支起義軍,就能攻下了蘄、銍、酇、苦、柘、譙等地盤。這種摧枯拉朽、爆棚的戰鬥力,豈是農民軍所能做到嗎?
歷史上農民起義屈指可數,如東漢末年的黃巾軍起義;明末李自成領導的起義;清末太平天國起義等等,這些起義均以失敗而告終,這些農民戰鬥力差、組織紀律渙散是一個主要原因。以明末李自成的農民軍為例,他們與明軍交手,總是看到這樣一個現象,明軍幾千人追著起義軍幾萬人打,明軍幾萬人追著幾十萬起義軍打,而且與官軍交手敗多勝少。
如果說大澤鄉起義是農民起義,那麼與此相類似的武昌起義也是農民起義了?那不是歷史唯物主義。
起義軍始終代表著六國舊貴族的利益。起義軍假稱是公子扶蘇、項燕的隊伍,順從當時老百姓的願望,無論公子扶蘇,還是項燕,都是貴族。起義軍個個露出右臂(作為起義的標誌),號稱大楚,這是實實在在的“貴族名義”,所謂名正言順也。起義軍經過苦戰,打下一塊塊地盤,當攻入陳縣後,陳勝下令召集、當地管教化的鄉官和才能出眾的鄉紳一起來集會議事,說明舊貴族的代表有了“話語權”。他們既沒有“均貧富,等貴賤”,也沒有提出“陳勝來了不納糧”的主張,更不可能推出一個《張楚田畝制度》的綱領性檔案。在那次會議之後,陳勝於是被擁立為王,定國號叫張楚。誰擁立他為王?是舊貴族。行文至此,起義軍是農民軍還是貴族軍,代表誰的利益?大概不難判斷了。
起義軍遵守的法律是軍法而非《秦律》。1975年以來,在湖北省雲夢縣睡虎地秦墓中出土了1000多枚竹簡,隨著深入研究,使得我們對秦法有了一個較為深入的瞭解,而且在還出現了判例法。如果按照《秦律》,陳勝、吳廣等人是不會被斬殺的。在《秦律十八種-徭役》中有這樣的記載:“御中發徵,乏弗行,貲二甲。失期三日到五日,誶;六日到旬,貲一盾;過旬,貲一甲,其得 (也),及詣。水雨,除興。”也就是說:徵發你們服徭役,沒來,罰兩甲。遲到個三天五天的,口頭批評一下就行了,遲到六天或者十天,罰一個盾牌錢,遲到十天以上,罰一個甲冑的錢。 如果遇到大雨或道路被毀,可以免罰。但是大家注意了,陳勝、吳廣二人一口咬定:“失期,法皆斬”。為什麼?難道這900人就那麼好糊弄?顯然不是。因為他們是軍人,遵守的是軍法。如果按軍法,就如同我們開篇所講,長官的意志很重要,“將在外,我說了算”,殺與不殺還是全殺,殺多殺少殺誰,都在乎長官的一念之間。所以,這900多個軍人是伸著脖子,走向一個讓未知的長官來決定生死命運的地方,這太可怕了,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可接受。
綜上所述,陳勝、吳廣領導的起義不是農民起義,而是一次兵變。
起義後六個月,陳勝、吳廣起義最終以失敗告終。擊敗他們的是酈山修墓的囚徒、奴隸,主將是章邯,看來,當時的大秦帝國全民皆兵不是虛言。但我覺得一句法國戰神拿破崙話更能說明原因:“獅子領導的一群綿羊,能打敗綿羊領導的一群獅子。”陳勝、吳廣、周文等人勇氣可嘉,謀略不足,不會打仗。如果這支軍隊的統帥換成東漢開國皇帝劉秀,可能會是另外一種結局。
在兵敗逃亡的路上,陳勝聽說吳廣早已經被殺,他非常難過,仰望天空,那時的天沒有霧霾,是那麼清澈高遠,連一絲浮絮都沒有,瑰麗地熠熠發光。從義氣風發到一敗塗地只是一轉眼,他笑了:椽子出頭先爛,命苦不能怨大秦政府啊!
突然,他感到一陣透心的涼意,靈魂飛出了他的軀殼,他看到自己原來死在他最信任的車伕手裡,人頭被拿去請功了,他不禁搖頭嘆息:豎子,不講武德!我大意了。
不過令他欣慰的是:與他同進代的劉邦、項梁、項羽、韓信、彭越、英布、周勃等人已經閃亮登場,走上歷史舞臺,那是一個將星閃耀,光茫萬丈的時代,不過很可惜,那個時代已經不屬於他了。鑑於他首義的歷史功績,半個世紀後,一個叫司馬遷的史官為他在《史記》中留了不朽的篇章《陳涉世家》。如此,他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