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伐紂是中國歷史上一次著名的改朝換代事件,強大的殷商王朝經牧野一戰崩盤。此後,忠於殷商的奄、豐、薄姑等方國雖然擁立紂王之子武庚發動了大規模的反周運動,但仍未能動搖西周的統治。
武庚反周復商的嘗試失敗,也宣告了商朝這個朝代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
周人在敘述這段歷史時,往往將自己塑造成正義的化身,而紂王則是一副奢靡殘暴的形象。周康王就認為:“唯殷邊侯甸與殷正百辟,率肆於酒,故喪師”。(商朝敗亡的原因是統治者奢靡酗酒)
不可否認,商朝滅亡的確與紂王個人享樂和舉措失當有關,但這僅僅是原因之一,還有一條更重要的原因,周朝上下都十分清楚,只不過不適合用來做政治宣傳,這就是:武王伐紂時,商朝軍隊的主力並不在國都,而是遠在東夷。
到了春秋時期,禮崩樂壞,周天子喪失了對天下的威懾,世人開始重新審視商周鼎革的原因,《左傳》就公正地評價說:“紂克東夷而隕其身”(紂王討伐東夷導致自身實力受損)。
那麼紂王為什麼要征伐東夷,難道他對西周的威脅視若無睹嗎?事實上,殷商與西周的矛盾由來已久,周文王的父親季歷在位時,就因東渡黃河征伐餘無(今山西長治南,臨近殷商都城安陽),被紂王的爺爺文丁處死。
而周文王姬昌繼位後仍熱衷於開疆拓土,被忠於商朝的崇國國君虎告發:“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向之,將不利於帝”,於是紂王將周文王囚禁在了羑里,7年後才將其釋放回國。
紂王之所以沒有殺掉姬昌,一方面是因為西周大臣的周旋,另一方面則是姬昌在西方的諸多方國中頗有威望(《竹書紀年》:“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從之囚,紂於是懼而歸之”)。
但被釋放歸國的文王並沒有像他承諾的那樣做個安分守己的臣子,歸國後,他相繼征服了甘肅一帶的密須、阮、共等國,此後於四十四年兵峰東向,滅掉了黎國(今山西長治西南),三年後又伐崇國。
黎國距商朝都城安陽不過三百里,距紂王常居的行宮朝歌也不過四百里,可以說西周的軍隊已經打到了商朝的家門口了。
那麼紂王這個時候在做什麼呢?就在周文王東征西討,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時候,殷商的主力大軍卻在征伐東夷,並且多次徵調和途經淮水流域的攸國。
如果說周文王在位時僅僅是擴充實力,還沒有對商朝發起直接的軍事進攻的話,那麼周武王繼位後的孟津觀兵和兵發牧野,就已經是公然和商朝宣戰了。
但奇怪的是,紂王的主力大軍此時仍被東調討伐夷方,以至於周軍都打到了朝歌郊外了,兵力不足的紂王才匆忙拼湊俘虜和奴隸進行抵抗。
難道紂王看不到周軍的威脅嗎?史書和甲骨文的記載為我們解開了謎團。
“武乙衰敝,東夷浸盛,遂分遷淮、岱,漸居中土。”(武乙時國力衰弱,東夷入侵攻入中土)。
“商紂為黎之蔸,東夷叛之”。(紂王在黎國閱兵,東夷叛亂)
出土的甲骨文卜辭則有如下記述:“在十月又二,往徵夷方”、“在十月,王來徵夷方,在攸侯喜”、“在三月,來徵夷”……
顯然,東夷早在紂王的曾祖武乙在位時就已經成為商朝的巨大威脅,而到紂王繼位時,西邊的周國也崛起,商朝面臨著東西雙線作戰的窘境。
紂王在黎國閱兵,正有震懾西周之意,但紂王大軍剛剛調往黎國,東夷就再次叛亂,這種情況下,紂王的軍隊就不得不再次東征夷方。
而甲骨文為我們梳理了這樣一條時間線:十祀九月商王正式出兵,十祀十二月進入夷方交戰,十一祀正月踏上歸途,十一祀五月回到都城。
商朝大軍東征一次夷方的往返時間跨度是6到8個月,而西周金文記載的周武王從起兵伐商到凱旋,前後歷時僅78天。換言之,在紂王著手處理西周的威脅前,首先要平定東夷的叛亂,而武王伐紂恰恰就發生在商軍主力東調無法及時回援的這個空檔期。
某種意義上講,西周的軍事進攻帶有趁虛而入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