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王逃跑了,把對抗西戎的爛攤子扔給了秦人。秦國是一個沒有其他退路的新的諸侯國,甚至只是名義上的,他們並沒有穩定的地盤。
秦國和那些老牌的諸侯國還沒有什麼衝突,當然也沒有什麼交情。儘管他們很想和那些諸侯之間建立一些穩定的聯絡。但他們一直都是圈外人。
秦人最大的敵人仍然是西戎。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從西戎的佔領地打下一片地盤。這一過程又持續進行了兩代人。
008
秦襄公死在和西戎的征戰中。周平王撤走了,給他開了一張空頭支票,把岐山以西被西戎佔領的土地封給了他。這意味著秦人要有一片穩定的地盤,還要拼了命自己去搶才行。
好幾代秦人都在和西戎的對抗中吃了大虧,一直都沒有占上便宜。到了秦襄公這一代,也還是一樣,和西戎的對抗仍然是殘酷激烈的。另一方面,他們終於算是得到了周王朝的認同,有了名分,努力和其他諸侯國搞關係。
“襄公於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乃用騮駒、黃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
這句話背後還有一個意思,就是這個時候,新建立的秦國名義上的地位不低,和諸侯之間沒有什麼衝突,他們也一直努力像那些諸侯國一樣,融入主流文化圈。
但是,對於西戎來說,意義卻是不同的。就在周平王撤走之後,在他們身邊,甚至說是在他們的地盤上,突然多出來一個秦國。而且這個秦國要想穩定地存在,就要和西戎搶地盤。
一度想和西戎勢力緩和的秦襄公很像是被算計了。秦人和西戎的矛盾從此變得不可調和,衝突也越發激烈,秦人不得不透過戰爭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不久,秦襄公就死在和西戎的戰事中。
“十二年,伐戎而至岐,卒。”
這裡沒有說他戰敗。應該可以理解為,秦襄公其實在一定程度上,透過和西戎的戰爭,在他死之前,已經收回了一部分土地,為秦人穩住了陣腳,將戰線推進到岐山一帶,大業未成而身先死。
他的兒子秦文公繼位了。好像戰事就此停下了。三年之後,秦文公進行了一次“東獵”。
“文公元年,居西垂宮。三年,文公以兵七百人東獵。”
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秦文公繼位三年的時間裡,他一直住在西垂宮,沒有什麼大動作呢?
這是新興的秦國安定的、無所作為的三年。從後面的情況看,秦文公應該花了三年時間,思考秦國下一步的發展。他應該發現,作為一個國家,要處理好很多事情,和之前的思路完全是不同的。
我們還知道,”獵”在史書的語境裡,更多不是指打獵。而是帶著某種特殊目的軍事行動或者重要巡行。秦文公的這次“東獵”一直持續了到第二年。
秦文公繼位後的第三年,司馬遷記下來“文公以兵七百人東獵”這句話,交代了時間,還交代了帶著七百人的軍隊,這在《史記》次元的記錄方式上,幾乎是算的上一句帶足了細節的敘述。這也意味著,作為秦國的第二代君主,秦文公的這一行為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
他要幹什麼呢?和什麼人開戰嗎?這點軍隊似乎太少了點。看不出他要打仗的樣子。而且這事還一直持續到第二年,似乎才真正完成了他的使命,到了旅途的終點。
“四年,至汧渭之會。”
到了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知道了秦文公的目的,以及在他三年裡一直在思考要做的事。他在找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可以作為秦國未來的立足地。
秦襄公和他的幾代先人們已經為秦人用生命換來了安身立命之地,也從周王室那裡取得了一個身份,秦人從此能夠以一個國家存在了。
秦文公應該花了一年的時間,走遍了他的父親為他留下的江山,為未來的秦國尋找一個更為合適的定都之地。這也意味著,自秦文公,秦國才真正開始有了“國”的意義上的管理思路。
首先,他們要有個都城。看得出來,秦文公對這事是非常慎重的,他考慮三年,就實際考察一年,最終把目光放在了汧河和渭水會合的地方。
對於秦人來說,這裡具備特殊的文化含義。那是當年秦非子牧馬之地,那個牧場就是秦國的搖籃啊。
(秦文公)曰:“昔周邑我先秦嬴於此,後卒獲為諸侯。”
這是一次尋根之旅啊。很像是秦文公在經過一年的考察之後,終於找到了秦國的根,最終把它定義為秦國的文化發源地。
這似乎更是為了告訴秦人,大家不要因為自己新興和弱小而妄自菲薄,秦人的歷史也有久遠的,早已註定為成為諸侯的。
這為一直在為生存而戰的秦人找到了一種激勵,灌了一碗雞湯。就從這一點來看,“文”這個諡號對於秦文公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乃卜居之,佔曰吉,即營邑之。”
秦文公於是透過占卜來看一下,這個地方是不是適合居住。也就是要看一下風水。結果當然是好得沒話說。那就在這裡營建新的城邑吧。
這應該是一次遷都。一直在戰爭中動盪的秦人應該從此穩定下來。秦文公把這一過程做得慎重且有儀式感。而且,從秦襄公開始,這種文化建設就已經存在了。
在《封禪書》裡,記錄得更為詳細:
“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為主少昚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駒黃牛羝羊各一雲。其後十六年,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
這應該是在說,秦襄公受分封之後,他是把西垂作為秦的國都的,並且在那裡建立了祭祀體系。
那麼,當秦文公作出遷都的決定時,是否有阻力呢?可能還是有的。
秦國新都城的建設開始了。遷都之前,秦文公做了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他把史敦召了過來,跟他說了一個神奇的夢。
文公夢黃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這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劇本。秦文公和史敦演了一出雙簧,僅僅憑著一個夢,連祭祀白帝的地點也一併搬到了新的都城。
記住秦人祭祀的這個白帝,到後來劉邦起事,殺掉的白蛇據說就是白帝子。故事有時候就是這麼直白。
就這樣,新興的秦國在秦文公繼位之後,首先完成了遷都。這很像是一次文化上的尋根,為秦國找到了一個精神傳承。
不過,更重要的應該遠不止於此。新的都城距離岐山更近了,這也是一次秦國主力的大遷移。似乎也從軍事上為收復岐豐之地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