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末年,新任武安軍留後馬殷想送禮結好周邊軍閥:荊南節度使成汭、淮南節度使楊行密、以及雖然不是節度使但已經事實割據嶺南的劉隱。
卻有人指出:沒必要。並且一一分析:成汭不足為懼,劉隱只想割據嶺南;之前老主公孫儒為了爭奪淮南沒少和楊行密打架,已經結仇,所以尋求與楊行密結盟也沒有意義。不如結好朝廷、安撫百姓、操練軍馬。
馬殷採納了。
這個高人叫高鬱,是揚州人。揚州就是淮南的軍部,在史書沒有明說的情況下,大概可以推斷他是在孫儒與楊行密交戰時入夥的。
孫儒本是叛將秦宗權部將,作為孫儒的遺產繼承人,馬殷當然可以透過效忠朝廷洗白自己。所以,當大軍閥朱全忠掌握了朝廷,馬殷便對他稱臣。朱全忠代唐稱帝建立後梁後,史稱梁太祖,封馬殷為楚王,所以馬殷的政權就是五代十國的楚國,其領地以現在的湖南為中心。
作為謀主,高鬱又對新建的楚國提出了建議:利用楚國產茶的優勢,鼓勵楚國人把茶賣給後梁,從中徵稅,軍費就有了。
在後梁太祖同意下,東都汴州及荊、襄、唐、郢、復各州都設立了處理茶葉貿易的官邸。
透過賣茶所得,楚國暴富了,有錢購買稀缺的絲綢和馬匹了,每年還進貢二十五萬斤茶葉給後梁。
由於馬殷用稅收政策鼓勵商業,各地商人都來楚國經商。高鬱卻不滿足於此,又提出了進一步斂財的建議,也就是後世經濟學所說的劣幣政策。
此政策一出,商人們便哭笑不得了:楚國人付賬用的都是楚國特製的鐵錢,一旦出了楚國,就是一堆廢鐵!
所以,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在楚國把鐵錢花出去!
於是,楚國再也不用擔心貨物滯銷了,年收入數十萬。
高鬱又提出建議:允許百姓交賦稅的時候不交錢,改為交絲帛。
這樣一來,本來不懂蠶桑的湖南百姓就自覺學習了。
高鬱屢獻良策,屢立新功,國家富了,他的地位也高了,不免有些飄飄然——他認為自家的水井不乾淨,竟然用銀葉圍起來;辰州百姓向氏燒製出一條龍,龍身燒燬,但龍角倖存且晶瑩如白玉,他便當寶貝收藏起來,高鬱卻給它估了個價,強行買走了。
當時就有術士說:高司馬怕要招來禍事了吧!連這種不祥之物也要?!
高鬱的官職是行軍司馬。
高鬱缺乏危機意識,全然不知自己出眾以後,便招來了外邦的忌憚。
同光元年(923年),後唐滅後梁,馬殷又對後唐稱臣,派兒子馬希範入朝。後唐莊宗故意說:“我早就聽說馬氏會被高鬱奪取,現在看到老馬有你這樣的兒子,高鬱怎能得逞?”
天成四年(929年),同樣割據自立的荊南節度使高季興也釋放謠言,詆譭高鬱。雖然馬殷不信,但高季興腦筋靈活,把算盤打到了馬殷的次子馬希聲身上。由於馬希聲得父寵,他的兄長馬希振自覺出家,把接班人的寶座讓給了他,馬殷也已經漸漸地把大量事務都託管給了他。
這種說辭,和與虎謀皮有何區別?但馬希聲的判斷力顯然不及老父親。
除了外邦的忌憚以外,高鬱沒能防住的,還有來自同僚的嫉妒。馬希聲的妻兄弟楊昭遂也是行軍司馬,經常對馬希聲說高鬱的壞話。
馬希範、高季興、楊昭遂三人成虎,馬希聲心裡犯嘀咕也就不足為奇了,對父王說高鬱生活奢侈,又勾結外邦,應該誅殺。雖然馬殷仍然頭腦清醒,笑著點破了這是離間,不可中計,但還是架不住兒子的請求,罷免了高鬱的職務。
高鬱當然不開心了,對親信說:“我要在西山建屋養老,馬猘子長大了,能咬人了。”
猘子的意思是小瘋狗,說難聽點,這是罵自家少主是狗崽子呢。那馬殷又是什麼……
高鬱當然相信馬殷是瞭解自己的不會多想,但是,有老闆罩著,哪怕在老闆的有生之年,就一定安全嗎?
反正馬希聲急了,愈發相信高鬱有問題,父王現在不行動,早晚要後悔,不如小爺我先斬後奏吧。
那天,馬殷看到四方有大霧,想起當初孫儒只要濫殺無辜,都會如此,難道今天又有哪個無辜的人要冤死了嗎?
第二天,他就得知,助成自己霸業的謀主,已經被馬希聲假傳他的命令剷除了。他捶胸大哭:“我已經老到連命令都不能自己下了,我的功勳舊臣在我眼皮底下被殺了!”又看著左右說:“我也命不久了!”
可高鬱已經不能復生,他又能把親生兒子馬希聲怎麼樣呢?
一年後,馬殷去世,馬希聲繼位。馬希聲繼位不久也去世了,馬希範繼位。
據說只要陰雨天,就會有人看見高鬱的鬼魂。馬希範有一次就看到了,可他的弟弟馬希廣卻說:“高鬱已經死了很久了,大王別亂說啊!”馬希範嚇得流鼻血,當夜就死了。
馬希廣看不到鬼很正常,因為高鬱的死和他沒關係。但馬希範在位長達15年,高鬱如果想索命,是不是太慢了點?
馬希範是馬殷之後楚國在位最長的國王,也是疆域最大的國王,甚至還曾被契丹尊為尚父。他和高鬱有仇,但和錢沒仇,所以靠賣茶牟取暴利的政策一直繼續了下去。然而由於揮霍無度,楚國的國庫開始難以為繼。
馬希範死後,繼位的馬希廣沒能鎮住場子,僅僅四年過後,內亂不止的楚國就被南唐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