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隨著電視劇大秦賦的熱播,此前鮮為人知的趙倡後的這樣一個歷史人物也逐漸走入大眾視野。劇中的倡後是一個姿容豔麗,卻風流放蕩,貪財弄權,冤殺大將,最後身死國滅的一代妖后的形象。
說倡後姿容豔麗,毫無疑問是事實;在筆者看來倡後的美貌還在劇中另外一位趙姬之上,甚至如果單論天生麗質的話,倡後很可能是史上第一美人。
至於劇中對倡後生平的其他描寫,筆者卻覺得與史實相去甚遠。那麼倡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有著怎麼樣的身世和經歷,大家今天不妨和筆者一起一探究竟。
倡後在史籍中留下的記錄非常之少,但卻也非常傳奇。
其一生的主要經歷大體上可以分為四大劫難,前三難都被倡後轉兇為吉,成為她從娼女到太后的逆襲路上的前進契機,最終卻又在秦軍的鐵蹄下化作過眼雲煙。
下面我們就一一展開來講。
一、少年失怙,生計無著;沿街賣笑,路遇貴夫倡後的身世背景史料上只有一句“邯鄲娼者”的記載。
在這裡,我們結合史料,可以做如下幾個推斷:首先古代少女的黃金婚嫁年齡大約在十幾至二十歲間,我們可以推定倡後也是在這個年齡被悼襄王納入後宮的。而悼襄王的父親趙孝成王在位21年,所以倡後應當出生於趙孝成王在位年間。
其次,因為娼是古代底層的性工作者再加上史料中對於倡後的家族完全沒有記載,大體可以推定倡後出身於平民以下的社會底層階級。
第三,趙國滅亡之後,趙國貴族誅了倡後家族。說明倡後一直和家族保有聯絡。而同期的趙姬成為秦國太后之後,她的家族卻一直沒有出現。說明倡後很可能就是邯鄲本地平民,而不是像趙姬那樣被商人販賣到邯鄲專門從事娛樂業的流動人口。
綜上所述,我們可推測倡後大概身世:出生於趙孝成王年間的邯鄲平民。
那麼一個平民家的姑娘為什麼年紀輕輕就出來做娼呢。其實原因也不難推測。趙孝成王年間,趙人與秦連番惡戰。先是長平之戰損失了40萬男丁,又被秦包圍邯鄲三年,靠著信陵君竊符救趙,才勉強不至亡國。
趙國上下,人口損失極為嚴重,邯鄲城更是家家帶孝。倡後家的男丁(父兄)應當也是死在戰場上。無以謀生的小姑娘,只好上街為娼。
不同於服務上層社會,出入高階場合,很多時候甚至賣藝不賣身的妓,娼就是服務社會中下層的性工作者(實際上,娼字原有沿街叫賣的意思,娼女大體上相當於現在的站街女)。
按常理來說,倡後這樣的身份一輩子也沒有接觸達官貴人的機會。但可能是因為一次“工作中”來不及迴避貴族的馬車,犯了失敬罪的倡後被帶到了第一任丈夫面前。
倡後的第一任丈夫是趙國一支王族的族長。按理說這樣的貴族身邊什麼樣的美人佳麗都有,尤其邯鄲還是當時的時尚之都,全天下最好的“網紅”名妓(例如呂不韋重金包裝打造的趙姬)都聚集在這裡,他應當對美女有十足的免疫力。
但倡後的美貌過於犯規,這位趙公子一見之下就被迷住,隨即把倡後帶回家中。
倡後就這樣從社會底層,進入了上流社會。
二、新婚喪偶,備受排擠;重操舊業,被迎入宮倡後在第一任丈夫家的生活,史籍中也只有“前日而亂一宗。既寡。”兩句記載。
基於此,我們大體上可以做出如下推斷:古代妾的地位不高,經常可以轉手送人。達官貴人納
為妾是平常事,娼的身份雖然要比妓低一些,但如果只是把倡後納為妾室,應該不至於搞到舉族大亂的地步。“亂一宗”多半是因為倡後被立為了正室。
而倡後的第一任丈夫則在把倡後娶回去不久就死了。之所以這麼說,首先是因為“既”這個字在古文中通常是指一個短時間段的過程。
第二,倡後和第一任丈夫並沒有留下一男半女(否則的話,倡後成為太后以後,這個孩子多半會像漢武帝的同母異父姊那樣備受恩寵)。
倡後本身生育能力沒有問題,而又非常受寵;之所以沒能留下孩子,問題就出在丈夫那邊,要麼沒有生育能力,要麼很快去世。後者可能性更大。
至於去世原因嘛,可能是過於“操勞”,也可能是族中的壓力太大,更可能是不滿的族人下的黑手,總之就是死了。
而丈夫去世之後,倡後應該又重操舊業了。之所以這麼說,也有兩個理由。
第一,倡後夫家的族人對倡後不滿已久,失去丈夫保護的倡後只能任人揉捏,剝奪財產軟禁驅逐都是常規操作。倡後此時,很可能重新落到衣食無著的地步,不得不重操舊業。
第二,古人講究男女大防,只有少數通家之好才能不避妻女。如果倡後是正常居家,應該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她的美貌。
至於第一次為娼時,主要是在社會底層活動,也不可能在趙國的上流社交圈裡有什麼名氣。而倡後的名聲此時卻能傳到宮中打動趙王,說明她應當是在寡居之後重新營業,併成為趙國上層交際圈著名“交際花”了。
被倡後豔名打動,並且很可能已經微服私訪過了的趙悼襄王,不顧大臣的勸阻鐵了心將倡後納入後宮。
面對,李牧對於妖女亂國的擔憂。悼襄王說了句很正確也很豪氣的話:“趙國亂不亂在於我怎麼施政(跟女人沒有關係)”。於是大臣們無話可說,倡後成功地從貴族家庭升級到趙國宮廷。
三、襄王早崩,主少國疑;拿下春平,坐穩大位;那麼入宮後的倡後,有沒有開始禍亂趙國呢?按照《列女傳》的記載是有的,書中說倡後一進宮就開始陷害王后和太子,最後讓悼襄王廢掉了原王后和太子,由自己母子取而代之。
但《列女傳》這本書拿今天的話來說其實是本政治宣傳冊,可信度不高。而相對可信的《史記》中關於此事的記載則只有兩句“(倡後)嬖於悼襄王。悼襄王廢適子嘉而立遷。”
一般來說古代史書有個原則叫做“有異必記”,廢王后和廢太子是差不多同等程度的“異事”,如果悼襄王真是廢了原王后而立倡後,史記沒有理由只記廢嫡子而不記廢王后。
筆者認為倡後被立應當是原王后死後遞補。而太子嘉被廢,要說倡後給兒子爭寵的吹枕頭風多半是有,但說陷害恐怕就很有限。這從公子嘉後面的命運中也可以得到佐證。
史料記載,邯鄲被攻破後,公子嘉帶領一部分貴族流亡到代地,自立為王,六年之後才被秦國攻滅。說明公子嘉被廢之後一直在邯鄲活得好好的,而且還一直有很大勢力。
如果倡後真是大搞宮鬥禍亂朝政,(尤其是在趙王遷即位之後)哪裡容得下公子嘉這樣繼續享有權勢,看看驪姬是怎麼對付重耳兄弟的。實際上趙氏從當晉國卿室起,對於立儲一事就一直比較隨便。
大名鼎鼎的趙武靈王就因為原王后死得早,寵愛新後,就把大兒子的太子位廢了立了小兒子,但對於大兒子也讓他繼續保有勢力和爵位。筆者認為倡後的情況,可能和這更類似。
悼襄王在位九年,就駕崩了,此時的趙王遷最多也就8歲。趙國朝堂上的幾股勢力,一股是軍中勢力,大佬是李牧,從一開始就是倡後的明確反對者。另一股公子嘉的原太子黨勢力,更是恨不得除立刻掉倡後母子,扶太子嘉繼位。
唯一能保住倡後母子的,就只有代表趙國宗室勢力的相邦春平君了。顯然缺乏政治能力的倡後,為了拉攏住春平君,也只能使出她唯一的手段了。所幸倡後的女性魅力所向無敵,在昌平君的支援下,倡後母子最終坐穩了大位。
這裡必須指出的是,不同於趙姬或者後世的趙飛燕賈南風為滿足慾望與人私通,這次明顯是出於政治目的和春平君的出軌,是歷來被指輕浮的倡後唯一一次有明確記載的出軌。
四、信用奸臣,冤殺名將;邯鄲被破,身死族滅坐朝理政的倡後母子,不管怎樣總是要培養一些自己的勢力的。而在那個貴族社會,甘願投身到倡後這樣出身低賤的當權者門下的,自然也只有像郭開這樣毫無道德節操可言的政治投機客。
而無論是來自底層缺乏必要教育的倡後還是年幼無知的趙王,自然也不是這些官場老油條的對手。接下來上演得無非也就是些主昏臣奸的老戲碼。
其實比起最後冤殺李牧,倡後母子能放心地把趙國大軍交到李牧這樣一個反對派手裡足足六年,逼得秦始皇不得不使出反間計,才更讓我驚訝。
失去了李牧的趙軍自然再也抵擋不住秦軍。趙王遷七年李牧被誅,趙王遷八年邯鄲城破。趙王遷被俘投降,被流放到房陵深山。倡後則被憤怒的趙國貴族當作亡國的禍首誅滅了全族,諡號趙悼倡後。
趙悼倡後,原本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姑娘;因為上天賜予的絕世容貌,不但在亂世中得以苟全性命還一度榮華富貴權勢顯赫;卻又因為來到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位置,最終身死族滅留下千古罵名。
其幸歟,其不幸也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