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01年,勃蘭登堡選帝侯腓特烈一世親自給自己加冕,當上了普魯士國王。加冕典禮在柯尼斯堡舉行,新登基的國王在那裡參觀了當地琥珀首飾工匠們的作品。
腓特烈一世
同年,腓特烈一世就向工匠、丹麥人哥特弗裡德·沃爾弗朗訂了貨,不是定做一隻小小的戒指,而是定做一套琥珀護牆板,用來裝修柏林王宮的一個大廳。這項工程浩大,不久又從但澤請來建築師和雕塑師安德烈斯·施柳特參加這項工程。他訂製了一個方案,但最初的設想後來做了修改。狂妄驕縱的普魯士君主突然心血來潮,要用“琥珀齋”裝點他在波茨坦的那座行宮,從而在豪華上超過凡爾賽宮。這時,琥珀牆板又被用來裝修夏洛滕霍夫城堡的畫廊了。
這項工程於1709年完成,但這一年對於創造了精美的“琥珀齋”的人們來說卻是一個倒運之年:琥珀牆沒有粘牢,紛紛崩落,國王盛怒之下命令將施柳特驅逐出境。這樣一來,與普魯士國王的意圖相反,琥珀牆板沒能進入夏洛滕霍夫城堡。學者們認為,腓特烈一世非常迷信是其中一個原因。
後來,“琥珀齋”也好,琥珀畫廊也好,都未能完成。腓特烈一世去世了,新任國王腓特烈·威廉一世一向反對父王鋪張浪費,此時則下令停工。但這些琥珀牆板即使未完成卻也稱得上珠寶藝術傑作。這是一些馬賽克鑲板,用一塊塊從淺色透明到深黃色的太陽石拼成花體字、繪畫、紋章、花朵等絢麗多彩的圖案。
童年時期的腓特烈·威廉一世
德國工匠的獨到之處還體現在這樣一個事實上:在他們之前,這種天然寶石由於其價值昂貴,主要只用來製作珠寶首飾、雕花酒杯、花瓶、首飾匣、鼻菸壺、鑲嵌木器和牆壁貼畫,而製作繪畫圖案還是第一次。
“琥珀齋”的牆壁砌面是用磨光的琥珀薄板拼成,這種琥珀色彩華麗,彌足珍貴。有的光亮透明,有的呈黃色,有的呈黃褐色——那是因為出產琥珀的森林中樹脂積層朝向太陽的緣故。它們吸引著每個人的目光。有時還可以見到紋理呈雲霞狀的琥珀,花紋千奇百怪,有的像熊熊火焰,有的像團團積雲。偶爾還可以見到彷彿蒙了一層薄塵的煙色琥珀薄片。
一切都搭配得恰到好處,色調選擇得和諧一致、柔和而又鮮明,令人百看不厭。浮雕飾物融入了由大師的巧手製作的碧玉圖案和鑲拼構圖。鑲金的白色鏡臺,金色的牆內半圓柱,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數年之後,腓特烈·威廉一世把這件寶物贈送給率領龐大使團出訪波蘭、德國、荷蘭三國的俄國沙皇彼得一世。在柏林,為這位俄國沙皇舉行了盛大而隆重的慶典:燃放煙火,開放葡萄酒噴泉,為市民送上禽肉和野味填餡的烤全牛。次日上午,彼得一世饒有興味地參觀了波茨坦這座花園、宮殿、寺廟之城。
彼得一世
有些研究者認為,由人們送上“王位上的司務長”綽號的普魯士國王本來就不太懂藝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置“琥珀齋”,因此樂得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甩掉它。其實並非如此,腓特烈·威廉一世與其父親不同,一向以慳吝著稱,歷史上流傳下來許多有關這方面的故事。因此他還是很知道珍惜東西的。
腓特烈·威廉一世不願意為了完成這項工程而破費,相當明智、相當深思熟慮地讓這些琥珀牆板派上了用場,他做了一次外交與政治上的饋贈,所謂放長線釣大魚。俄羅斯剛剛打敗了瑞典人,普魯士當時需要俄羅斯這樣強大的盟友。而沙皇后來也投桃報李,為了這些琥珀牆板,向普魯士國王回贈了55名身高兩米以上的俄羅斯士兵,當時普魯士國王正在為他駐在全歐洲的近衛軍招募這樣的巨人。
“琥珀齋”的牆板被拆散,裝了18個大木箱,經海路先運至梅梅爾,即克萊佩達。彼得一世對普魯士國王的贈禮作出了高度的評價。他派出以首席宮廷事務大臣為首的特派使團前往梅梅爾。隨後人們試圖用雪橇把這些木箱運回俄國首都,但連日不停地狂風和大雪耽擱了起運時間。到了春天,即公元1716年5月,才把每個木箱各裝上一輛駕著六匹馬的特製馬車。“琥珀齋”的全套裝潢,在嚴加防範的情況下,經庫爾蘭轉運至聖彼得堡。到了這裡,這套裝潢被陳列在宮裡的一間客廳供人參觀,以其富麗堂皇、光彩奪目令所有賓客為之傾倒。這時候“琥珀齋”的風采與它在柏林時一模一樣。
然而彼得一世本人在彼得堡仔細看過所收到的珍寶之後,未免有些失望……並且對他們失去了任何興趣。
“琥珀齋”的裝潢是由尚未完全製成的單個元件構成的。如不完成加工,這些元件就無法用來裝修。缺了許多元件,最關鍵的是應當安裝在牆板接合處的半圓形牆內柱不夠用。此處還缺少門楣若干件,鏡框一件以及一些其他的元件和零件。
“琥珀齋”裝潢被運到夏宮附屬建築,長期散放在那裡的配房即所謂“下房”。在這裡存放到1743年,這時女皇伊麗莎白·彼得羅夫娜產生了用“琥珀齋”的裝潢裝修新冬宮房間的念頭。
女皇伊麗莎白·彼得羅夫娜
然而1755年這位女皇又降旨把“琥珀齋”裝潢運走,這一次是運往皇村,那裡正在重建俄國君主避暑行宮。為了執行女皇的旨令,76名精選出來的近衛軍士兵、能人、高手從聖彼得堡出發,徒步前往皇村。他們兩個人一組用擔架抬著一箱箱裝潢。士兵們不慌不忙地前進,花了六天時間走了25俄裡,終於把這套裝潢完好無損地送到了目的地。
如前文所述,普魯士國王贈禮的初始狀態是總面積約55平方米的單塊牆板,上面覆蓋著一塊塊不同色調的天然琥珀拼成的馬賽克。皇村的大廳比普魯士那間大五倍,如何在這裡安排牆板,受到委任的義大利裔的瓦爾佛洛美·拉斯特雷利遇到了大難題。但這位天才建築師出色地解決了它,他在裝修中採用了鎦金木刻、鏡子、瑪瑙和碧玉鑲嵌畫。一間金碧輝煌的大廳就這樣被打造出來了。由於琥珀具有治療作用,那個時代的人認為置身在這個大廳裡是一種極大的享受,能感受到肉體和靈魂的和諧。
為了修改和修理“琥珀齋”的裝潢,沙俄請來了義大利人亞歷山大·馬特利,他把這項工作當作是給予他的極大榮譽。他簽了一份“修改”裝潢的協議,並保證把脫落的零件都逐一復位,缺少者用新的補上,並在女皇伊麗莎白指定的時間內把“琥珀齋”裝潢元件組裝完畢。義大利工匠的工作報酬定為600盧布,按照當時的標準這可是一筆很大的進項了。
拉斯特雷利和馬特利制定了“琥珀齋”裝潢改造方案。許多零件,例如帶鏡子的半圓形牆內柱,都需要重新制作。俄國的工廠當時還接不了這樣的活,不得不到法國去定做玻璃,總共52塊,每塊花費48盧布。“琥珀齋”的裝修也採用了新零件,例如第四個琥珀框。這是在柯尼斯堡製造,並由下一任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送給伊麗莎白女皇的。
腓特烈二世
在皇村,“琥珀齋”在拉斯特雷利的指導下變成了著名的“琥珀屋”。這裡的琥珀牆板配置應與冬宮有所不同,因此需要增加幾件置放在白色鑲金鏡臺上的鏡子和金質牆燈。這些物品是俄國工匠伊萬·科培洛夫、瓦西里·基里科夫和伊萬·鮑加喬夫三人制作的。此外,拉斯特雷利還增加了一些牆內半圓柱,使它們與繪畫交替排列,而在半圓柱外面還設計了鎦金的雕刻緣飾。另外還製造了一些新牆板,被描畫成琥珀的樣子,後來這些牆板換上了天然琥珀。
為了長期儲存這件藝術傑作,為了使它保持良好狀態,從普魯士聘請到琥珀技師羅根布克。1758年他就任專門設定的“琥珀廳保管”一職。實際上,他和他的兒子及徒弟才是“琥珀屋”此後所完成的一切作品的作者。直到1770年,“琥珀屋”才終於獲得了完整的外觀,而成為葉卡捷琳娜宮的主要裝飾物之一。
法國浪漫派詩人戈蒂耶19世紀中葉第一次看到“琥珀屋”時曾這樣描述它:“我們將談談‘琥珀廳’。這與《一千零一夜》或魔幻故事中講的可大不一樣。那裡的宮殿都是靠魔法師、天神、妖魔來建造,在那些宮殿裡我們看到的都是鑽石、紅寶石或通常被當作珍寶的其他寶石裝修成的殿堂。這裡‘琥珀廳’一詞不是詩人的誇張用語,而是實實在在的現實。
“這不是一間狹窄的客廳或一間小小的書齋,而是三面牆壁從地面到圓柱頂端都用琥珀馬賽克裝修的、規模很大的房間。沒有看慣如此大量的琥珀,會被這裡豐富和柔美的色調攪得眼花繚亂——色調從熾熱的黃褐色向淡淡的檸檬色次第變化著。雕刻飾物的鎦金在琥珀映襯下也顯得黯然失色、虛假失真,特別當陽光照亮牆壁、光線穿透琥珀透明紋理的時候。”
傍晚,曾經穿過寬大的窗戶照亮了整個房間的日光,被數百支蠟燭的燭光取而代之。這數百支蠟燭在鏡子的反射下變成了數千支。正是燭光和琥珀光的配合使葉卡捷琳娜宮具有了特殊的魅力。馬賽克牆壁開始隨著光線而變幻著色調,光線在琥珀浮雕上繼續變化著,展現出它的生動和鮮明,它的充滿活力、富有靈性的美。
如今還原仿造出的“琥珀屋”
大約200年間,“琥珀屋”幾乎保持原狀而無變化。1941年9月,守衛皇村的最後一支小隊戰士撤退到普爾科沃高地,“琥珀屋”的裝潢還沒有拆下。人們沒來得及把它運走。
法西斯匪徒把葉卡捷琳娜宮洗劫一空,他們揭掉牆上的絲綢壁布,敲掉鑲木地板,卸去一扇扇房門運走。幾支專業小分隊精心挑選出博物館珍藏的無價之寶,把它們運回帝國。“琥珀屋”的裝潢也未能倖免,1941年底被運至東普魯士首府柯尼斯堡市。自那以後,它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