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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楚爭霸發展到高峰時,兩國於周定王十年(前597年)在邲地(今河南鄭州北)爆發了大戰,最終楚國大勝,晉國暫時失去了中原霸主地位,這就是兩棠之役(邲之戰)。晉國失敗後,立即調整了爭霸天下的方略,暫時躲避楚國咄咄逼人的鋒芒,將目標轉向東方和北方,先後出兵征討東方的齊國和北方的赤狄,以擴大地盤、對中原各國展現威懾力。

周定王十八年(前589年),晉國發動鞍之戰,大敗齊國,迫使同為諸侯大國的齊國歸附於晉國,消除了邲之戰後晉國在中原諸國之中威信下降的危險。同時,晉國集中軍力,和騷擾北方邊境多年的赤狄展開作戰,將赤狄從邊境逐走,解除了來自後方的威脅。這時候,除了南方那個龐大的楚國之外,晉國最後的威脅就是來自西方的秦國了。

秦、晉,原本是世代友好的姻親之國,周惠王二十一年(前656年),晉獻公的女兒嫁給了秦穆公,之後,秦穆公的女兒又先後嫁給晉懷公、晉文公;而晉靈公是秦國外孫,秦康公是晉國外孫,這幾代的親戚關係,使得秦晉兩國起初關係良好,如今的“秦晉之好”,說的就是以當年秦國和晉國互為姻親、結婚成親的意思。

但是自從晉文公返國繼位之後,秦晉兩國因為一系列利益和權力爭奪,逐漸關係疏遠、乃至彼此敵對,最終,在周襄王二十五年(前627年),因為秦國想趁晉文公去世的機會而偷襲晉國、反被晉國提前埋伏在殽之戰中打得全軍覆沒之事,導致秦晉兩國從姻親成為世仇,均視對方為不共戴天的死敵,必欲痛打對方而後快。

秦晉反目後,每一次晉國出兵中原、展開爭霸作戰之時,秦國總要自西邊發兵攻晉,給晉國下絆子、捅刀子,從而牽制了晉國相當的力量,不能全力以赴和楚國爭霸。而晉國要繼續爭霸中原,就必須得徹底解除來自秦國的威脅,如果久久不解決秦國從背後的偷襲,晉國就不能盡全力與楚國交鋒,兩棠之役的失敗,就是最好的例子。

周簡王六年(前580年),晉厲公繼位,起初想和秦國講和,以會盟的形式穩住秦國,好騰出手對付北方的白狄。秦桓公本來都答應會盟了,約定在令狐(今山西臨猗)舉行盟誓大會,但是等晉厲公到了之後,秦桓公卻害怕晉國會乘機對自己不利,所以不肯渡河,晉厲公無法,只得派大夫渡河和秦康公歃血,又讓秦國大夫過河和自己歃血,總算完成了這不倫不類的會盟。

可是秦桓公會盟之後總覺得心裡不踏實,認為晉國將來一定會背盟(之前晉國就有過這種做法),與其你背盟,不如我先背盟。所以,秦桓公先下手為強,回國後就立即聯絡晉國北方的白狄(翟族),合謀共同伐晉。

晉厲公對於和秦國會盟也是抱著敷衍態度,原先就沒準備長期遵守,只不過為了暫時穩住秦國而已,將來消除狄人騷擾後,和秦國破盟也是大機率的事。不過即使背盟,那也是我堂堂晉國來做,怎麼能讓秦國搶了先!秦桓公搶先下手,使得晉厲公既羞且怒,覺得大失臉面,怎麼也要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並趁機好好修理修理秦國這個心腹之患。

這一年,晉厲公先派大夫赴楚,和楚共王商談會盟,楚國答應後,晉厲公親自到赤棘和楚共王會面,立下盟誓,和楚國暫時講和。接下來,晉國於周簡王七年(前579年)在交剛(山西北部)打敗並驅逐了白狄,穩定了北部邊境,終於可以騰出手來教訓教訓秦國這個不長眼的世仇了。

周簡王八年(前578年)三月,晉厲公召集中原諸侯:齊、魯、宋、衛、鄭、曹、邾、滕等國國君,一起到雒邑朝拜天子周簡王,向周天子述說秦國無故背盟、聯合狄人慾偷襲晉國的無禮之事,請天子為晉國主持公道。

(其實秦桓公做的這個事情雖然不地道,但晉國自己也不是那麼無辜,如果秦國不背盟,晉厲公以後遲早要背盟,這都是明眼人可以看得出來的。周天子現在完全是吉祥物,日常生活都要仰仗諸國朝貢來維持,對於晉厲公的“請求”怎麼會不同意,況且秦國確實是背盟在先,晉厲公就更加有理由了)。

周簡王怎麼敢得罪強大的晉國,立即同意了晉厲公的請求,“委託”晉厲公代替天子討伐不臣。晉厲公趁熱打鐵,請周天子派王室公卿率軍一同伐秦,於是周簡王派卿士劉康公、成肅公率“天子之師”(也就千把人)和晉軍一起伐秦。晉厲公在對秦國開戰前,做足了工作,並拉上了天子的旌旗,牢牢站在了道義制高點上。

周簡王八年(前578年)四月,為了更加掌握輿論道義,晉厲公派大夫呂相(出自魏氏、又稱魏相)出使秦國,指責秦國無故背盟、勾結狄人襲擊盟友,實在是諸夏之恥,因此晉國不得不和秦國絕交。為了渲染秦國的不義和晉國的無奈,呂相還在秦國朝堂上公開向秦桓公宣讀了一篇絕交書,稱得上是春秋時期最為精彩的外交辭令和犀利無比的輿論攻擊,開了日後戰國時期諸縱橫家的遊說之辭先河,而後世士人們的論辯推駁之術,幾乎都溯源於這篇精彩的“與秦絕交書”,呂相也被稱為後世說客策士的鼻祖。

與秦絕交書”原文比較晦澀難懂,又夾雜了大量的歷史典故,如果全部複製上來,估計沒有幾個人願意仔細看完,下面就結合原文,用現今白話文加以翻譯,讓大家大致瞭解瞭解,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譯文:當初的時候,我們先君獻公和貴國穆公交好,可以說勠力同心,所以兩國才結盟,並重之以婚姻。但是天禍晉國,文公出奔到齊國,惠公出奔到秦國,獻公也不幸去世了。貴君穆公不忘舊德,接納惠公後又幫助其回國以奉社稷,這些我國都銘記在心(秦晉之好)。

可是惠公不能成大業,忘記貴國的恩德,以至於和貴國有韓原之戰,這是惠公的不對。貴君穆公又納我文公並助力返國繼位,這都是貴君穆公的恩德,我國不敢忘,先君文公也恭敬朝於秦國,以報舊德。

但晉師圍鄭時,貴國不與我國商議,擅自與鄭結盟,我先君文公不計前嫌,使得秦師全軍而返(燭之武退秦師),也算回報秦國。後來文公去世,貴君穆公不但不哀悼,還想趁機進犯我國,又藐視我國君襄公,攻擊我盟國鄭國,意在擾亂我同盟,傾覆我國家。我們先君襄公畏懼社稷傾覆,所以有了殽之戰。貴君康公是我晉國外孫,卻不思親情反而有剪滅我社稷之意,所以有令狐之戰。康公戰後不思悔改,再次侵掠我河曲、沭川,所以又有河曲之戰。秦晉之所以不再互通友好,都是因為貴君康公屢次興兵侵犯、自絕於我國而所致。

等到貴君繼位後(指秦桓公,因為還在世,沒有桓公的諡號,所以不用秦桓公這個稱呼),我先君景公引領西望,不勝欣喜地說:“這下秦國該撫卹我們國家了!”可是,貴君卻不肯加恩,和我國好好盟誓,還趁我們有北方之禍的時候(指白狄騷擾)背盟攻擊我城邑、殺害我人民,所以有了輔氏之戰。白狄是貴國之仇敵,我國之姻親(文公之母為狄人),貴國約我們伐狄人,我們國君不敢顧及親情而同意。哪知道貴君有二心,私下裡卻交通狄人,說:“晉國要討伐你們。”這是狄人告訴我們的。就連楚國也通知我們說貴國背盟我國而求盟於楚國。

我們寡君(指晉厲公,稱呼道理和秦桓公一樣)沒有辦法,才向天子奏報,述說貴國的不義之舉。而同時朝拜天子的諸侯們也痛心疾首,同聲討伐貴國。天子命我們寡君率諸侯們來規勸貴君,但我們寡君唯好是求,如果貴君肯惠顧諸侯、憐憫我君,則請與諸國會盟(其實指投降),這也是天子、我們寡君和諸侯們的意思,盟誓後諸侯馬上退兵。貴君若是不施以恩惠與我國,則我們寡君無法讓諸侯們退兵,只有邀請貴君一戰了!晉、秦兩國的交情就此斷絕!

呂相的“絕秦書”其實也是一封威脅和聲討之檄文,目的是掩蓋晉國伐秦的真實原因(消除背後的隱患)和獲取道義上的制高點、博取諸侯們的同情。其中所引用的秦晉之間的往事有的真有的假,真真假假、避重就輕,把晉國描繪成受了天大委屈的被欺侮一方(其實更多情況下秦國才是那個倒黴鬼),使得秦國成為了諸侯們聲討的物件,秦晉尚未開戰,勝利的天平在輿論導向下就開始傾向晉國一方。

秦桓公被呂相這篇絕交書氣得七竅生煙,心想寡人真是太陽了狗了!雖然背盟晉國不怎麼地道,可是你晉國坑我們的時候怎麼不說了?還扯著周天子的虎皮來壓制我。天子的德行誰不知道,那就是個高高在上的木偶,大家怎麼對待心知肚明,平日裡隨便朝貢點吃吃喝喝也就行了,你晉國居然打著天子的旗號糾集一幫子諸侯來打我,我尼瑪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嬸也不可忍!打就打,怕你啊!

於是,秦桓公命令把大言不慚的呂相轟出朝堂,趕回晉國(當然,態度不客氣,但還是不會傷害他,必要的外交態度還是要有),宣佈和晉國絕交,並準備糧草車馬,盡起全國之兵,準備和以晉軍為首的諸侯聯軍開戰。

而晉厲公得到秦國主動絕交的訊息後,立即調動全國軍隊,準備伐秦。晉軍以欒書任中軍將(元帥),荀庚任中軍佐;士燮任上軍將,郤錡任上軍佐;韓厥任下軍將,荀罃任下軍佐;趙旃任新軍將,郤至任新軍佐,合計四軍之師(諸侯本來只能擁有三軍,天子才能設定六軍,但是春秋大爭之世,禮崩樂壞,也不必再說了)出兵伐秦,晉厲公本人也親自隨軍出征。同時,齊、宋、衛、魯、鄭、曹、邾、滕等國抱著破鼓大家捶的態度,聽從盟主晉國的指揮,紛紛出兵一同伐秦,就連天子周簡王也象徵性地派出了一千多人的“王師”,參與出征。秦國這是要被群毆的節奏。

周簡王八年(前578年)五月,聯軍共計十二萬人浩浩蕩蕩渡過黃河,開抵秦國境內的麻隧(今陝西涇陽縣),秦桓公也不甘示弱,率五萬軍隊從秦都雍城(今陝西鳳翔)出發抵達麻隧迎戰聯軍,兩軍隔著涇河對峙。

聯軍抵達麻隧後,因為各國的心思不一樣,所以一直沒有發動進攻,晉厲公也不願讓晉軍首先就出擊,以免遭到過重的傷亡。諸侯們見晉厲公都這樣扭扭捏捏、瞻前顧後,更加不想做這個出頭鳥,於是隔河與秦軍對陣許久都沒有發動攻擊。

晉厲公見這樣子下去不是個事,就召開了聯軍會議,商議出擊事宜。在晉厲公的催促下,聯軍終於議定了次日發動進攻的計劃。散會後,晉國大夫叔向和魯國大夫叔孫穆子走在一起,叔向對叔孫穆子說:“諸侯都說秦國無道,才群起而討伐,如今在涇水岸邊等了這麼久,才勉強達成出戰計劃,明日作戰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渡河,這可不利於伐秦之事啊。”叔孫穆子則回答:“我的職責是‘匏有苦葉’(詩經中的詩句),不知道其他。”說完就走了。叔向聽了叔孫穆子的回答,立即跑到晉厲公的大帳中,對厲公說:“魯國的叔孫大夫剛才賦詩‘匏有苦葉’,匏就是葫蘆,對人沒有其他用處,只能用作渡河的工具。叔孫大夫以詩言志,魯軍明天必將率先渡河。”晉厲公大喜,馬上命令晉軍準備舟船渡具,以備明日渡河。

第二天,聯軍拔營渡河,而叔孫穆子果然率魯軍第一個下河,也是第一個登上對岸,和秦軍接戰,其餘諸侯軍隊在魯軍的激勵下緊隨其後,紛紛渡過涇河,攻擊秦軍。秦桓公率領秦軍拼死抵擋,但由於兵力上的劣勢,再加上晉國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四軍之師步步緊逼,秦軍在和聯軍激烈交鋒後還是抵擋不住,最終敗下陣來,大將成差及不更(秦爵名)女父都被聯軍俘獲,秦軍傷亡近三萬人,秦桓公率殘軍狼狽撤退。而聯軍方面損失也不小,各國都遭受極大傷亡,其中曹國國君曹宣公當場陣亡。

秦軍敗退後,晉厲公率聯軍緊追不捨,一直追擊到秦國腹地侯麗(今陝西禮泉),把秦軍徹底趕回了雍城、秦桓公再不敢出戰。此後,大獲全勝的晉厲公才得意洋洋地宣佈收兵,率諸侯聯軍返回河東,但是秦國河西之地被晉國佔領,此後數百年都沒能拿回來。秦國自此數世不振,終春秋後半葉都無法再挑戰晉國的霸主地位,渾渾噩噩多少年,直到二百年後,秦孝公繼位後舉行變法,才得以恢復國力,重整軍威,東出攻伐中原,而那些都是後話了。

麻隧之戰,是春秋時期經典的輿論攻心之戰,晉國以高超的外交手段孤立秦國,又用“”絕秦書”打擊秦國在諸侯國之間的形象,再打著周天子的旗號召集諸侯聯軍用“有道伐無道”的大旗討伐秦國,最終多管齊下,把無論在輿論上還是在道義上都處於下風的秦國打得一敗塗地,完全達到了自己的戰略目的,使得“秦、狄、齊”三強都被壓制而屈從於晉國的目標得以實現,中原諸侯國自此幾乎成為晉國的屬國。

晉厲公憑藉連續擊敗齊國、秦國、狄人,使得晉國國勢大漲,獲得了諸國的一致敬畏和臣服。周簡王十一年(前575年),晉厲公再接再厲,藉著鄭國背盟投靠楚國的機會率晉國四軍伐鄭,並在鄢陵之戰中擊敗了楚共王親自統帥援鄭的楚國三軍,使得晉國再一次在晉楚爭霸中取得上風,晉厲公成為繼先君晉文公之後,春秋時期晉國第二位威震諸侯的霸主,晉國的霸業也得以重建。

巧合的是,這一場兩千年前中華諸侯國之間的戰爭,在現代也有著極為相似的例子,那麼你知道是哪一場戰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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