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趙武靈王之前,我們先來學習一首評價他的七絕古詩《沙丘臺懷古》:武靈遺恨滿沙丘,趙氏英明於此休。年來月去春寂寞,故宮雀鼠尚含羞。詩中大概意思是:英明一世的趙武靈王啊,誰能想到你帶著滿肚子遺恨,被兒子困在這沙丘宮活活餓死。就是我們年年在這裡居住的麻雀老鼠,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堂堂一代雄主,名震戰國諸侯的趙國軍事家、改革家,怎麼落到被餓死的悲慘下場?各位看官莫急,今天咱們就來說說趙武靈王趙雍同志人生最後“走麥城”的尷尬囧事。
說起戰國七雄中趙國的趙武靈王,大家可能有點陌生,但只要提到胡服騎射,估計大多數人都曉得。胡服騎射是趙武靈王趙雍一生的成名作、代表作,在古今中外的史冊中那也是熠熠生光、璀璨扎眼。歷史上趙武靈王確實也是一代雄主,他15歲即位之初就挫敗了魏、秦、楚等五國聯軍滅趙陰謀,後來更是推行胡服騎射,把趙國建設成了首屈一指的軍事強國。當時趙國和周邊國家發生戰爭,竟然無一敗績。毫不誇張地說,趙武靈王統治下的趙國在當時是隻管欺負別人卻無人敢惹的厲害角色,牛的一塌糊塗。
但是,意外就在看似最安全的時候發生了。公元前299年,41歲年富力強的趙雍做出了一個驚天之舉,他突然宣佈廢掉太子趙章而傳位於幼子趙何,並派三朝元老肥義輔佐,趙雍自號"主父",主動退居二線,讓出趙國掌門人大權。趙武靈王的做法無異於放了一顆原子彈,驚掉了大家的下巴,眼鏡碎了一地。因為太子趙章是趙武靈王和王后生的兒子,王后是韓國國君的女兒,門當戶對親嫡子啊。另外趙章也是一表人才,能征慣戰,跟爹地趙雍頗為神似。你這廢長立幼、廢嫡立庶的神操作到底是為了哪般?
故事還得從女人說起。雖然趙章的母親是韓國國王的女兒、趙國的王后,但是生下趙章後不久就去世了。趙武靈王在重新找老婆的過程中,有天做了個神奇的夢,夢中他看到一個心儀的美女,美貌非凡。於是按圖索驥,竟然發現有個大臣的女兒和夢中情人長得一模一樣,於是便娶了過來。這個美女叫吳娃,確實是相貌端莊,性格溫柔,深得趙雍寵愛。後來吳娃生下一子,就是上面提到的趙何。這趙武靈王命裡估計克妻,沒幾年美人吳娃也病逝了,趙武靈王十分悲痛,愁腸百結,為了報答吳娃對自己的鐘愛,就做出了廢長立幼、廢嫡立庶的驚人舉動。趙雍自己呢,就安心做個“主父”,從此擺脫繁瑣的朝務,全身心的帶著大兒子趙章投入與天下諸侯的爭霸戰爭,決意為小兒子趙惠文王趙何創造更加穩固的國內和國際環境。
趙雍的禪讓舉動看似突兀,實則也有他的道理。趙國和中原各國不同,偏居戎狄活動頻繁的北部,受華夏傳統文化影響較小,禮儀上自然灑脫,注重親情和天性,而且趙國立國100多年來,列祖列宗們還都有重庶輕嫡、重幼輕長的革命傳統和範例供參考。所以,趙武靈王傳位禪讓的決定大家都還接受,原太子趙章沒反對,新太子趙何服從安排,大臣們更沒意見。從此,趙國的三朝元老國相肥義就開始全力輔佐太子趙何。趙何也是繼承了父親和母親吳娃的優良血統,天賦過人,聰敏異常,在肥義的幫助下很快學會了治理趙國的一套本領,並很快進入了王的角色。
按道理說趙武靈王已經把位置傳給了小兒子趙惠文王趙何,兒子的王做也很合格,自己就應該心安理得的做好“主父”,帶兵打仗,攻城略地,把最佳男配角演好就行了。事實的開始也確如此,主父趙雍帶著兒子趙章常駐趙國北部的代郡,不斷的對樓煩、中山、匈奴用兵,取得一系列重大軍事勝利。公元前296年,趙雍滅中山,獨吞其地,順勢又北略胡地,拓野千里。趙國一時間風頭無兩,威震四方。
然而,“不走尋常路”的性格和作風也許是趙武靈王一生的宿命,他的思維在這個時候卻短路了,而且是致命的短路。看著小兒子趙何日益坐大,44歲的趙雍忽然產生起一種失落感。被廢的大兒子公子章一如既往的追隨自己、服從自己、孝敬自己,自己又取得了這麼大的成就和功勳。趙雍此刻開始後悔自己當時的一時衝動,廢了太子又讓了王位。在深感內疚的同時,他著力開始計劃一個彌補優秀的自己和大兒子趙章的辦法。公元前295年,主父趙雍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打算把趙國最北面代郡分封給趙章,讓他做代郡王,惠文王趙何和代郡王趙章兩王並行,自己做為趙國的總舵主東山再起,統治趙國南北二王重掌趙國朝政。
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何況趙武靈王構想的是怎樣一個尷尬畫面啊!哦,三隻老虎都稱大王還得和平共處,老爹你開的不是國際玩笑吧?其實趙武靈王的想法就是要構建一個自己掌控下的二元化政治局面,但他似乎忘記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的亙古不變的真理。把交出去的王權收回來,然後把統一的趙國搞成一個分裂的趙國,這個一廂情願的設想和計劃立馬遭到宰相肥義明確而堅決的反對。趙武靈王見肥義不同意,就把此事告訴了公子章和大臣田不禮,暗示他們採取必要的行動,奪回王位。那邊老臣肥義早已洞見趙武靈王的打算,他要趙何控制軍隊,以防事態起變。就這樣,一場巨大的宮廷政變就這樣禍起蕭牆,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公元前295年,主父趙雍帶著兩個兒子趙何與趙章巡遊沙丘宮。趙章假借老爹趙雍之命,召見趙何。三朝元老肥義察覺情形不對,為保趙何自己先去試探,結果在去趙雍行宮途中慘遭刀斧手殺害。趙章見事情敗露即攻打趙何。朝臣李兌與公子趙成早有防備,保護趙王,殺退趙章。趙章見奪位無望,便逃亡趙雍行宮,要求老爹庇護。趙雍心軟,收下趙章。下一步的劇情有點慘:李兌、趙成帶兵包圍趙雍行宮,要求主父交出趙章,趙雍當然不答應。李兌、趙成就派人在行宮中逮住趙章並殺了他。
這李兌和趙成殺了趙章後,想到自己因為趙章的緣故包圍了趙國主父趙雍的行宮,下一步如果退兵,那麼肯定逃脫不了造反的嫌疑。怎麼也不能把這燙手的山芋捧在自己手裡面吧?此時趙何是法律上的國君趙惠文王,如果除掉相當於"太上皇"的趙雍,肯定符合趙何的利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辦法幹掉趙雍,一切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
但是弒父弒君的帽子太大,趙何、趙成、李兌一干人等都不憨不傻,誰也不願把它戴在自己頭上。於是,他們開動腦筋,想出了一條臭名昭著的毒計。趙成、李兌向趙雍行宮喊話:夷人造反,宮內人等趕快出來,誰出來晚就是造反的夷人。一時間,沙丘宮中主父趙雍的侍從們紛紛外湧,傾巢而出。嘿嘿,別急!誰都可以出來,就是趙雍你老人家不可以。最後高大巍峨的城牆內只留下主父趙雍一人慾出不能,欲食不得。
就這樣,三個多月後,趙成、李兌進入沙丘宮,主父趙雍形如枯槁,早已餓死,其狀之慘,令人悚然,唏噓不已。這場發生在趙國的“沙丘之變”最終以趙章被鎮壓殺死,趙武靈王被困沙丘宮餓死而悽慘收場。“胡服騎射捍北疆,英雄不愧武靈王”的一代雄主趙武靈王以如此方式謝幕,不禁令人扼腕嘆息。
趙武靈王一生成功推行“胡服騎射”為中心的軍事改革,採用騎兵速戰速退的戰法削弱秦國、魏國、楚國等周邊諸侯國,變戰爭的被動為主動,使趙國成為強大的軍事大國。然而,天算不如人算,英雄難逃末路。“沙丘政變”後趙國損失慘重:雄才偉略的趙武靈王被餓死,趙章、老臣肥義死去。名將樂毅投奔燕國,名將樓緩投奔秦國。
趙惠文王少主即位,大權被守舊派公子成等把持,趙國經過變法取得的良好勢頭在守舊勢力的打壓之下戛然而止,戰略上由武力擴張轉為被動防禦。趙國漸弱,秦國漸強,以至於不久後的那場歷史上著名的“澠池之會”,趙惠文王依靠藺相如的以死相拼才力保“和氏璧”外交事件僥倖全身而退,但是趙國最終的敗局似乎由此已經註定。
家和萬事興,國家也是如此。惟願歷史的滄桑,賜予今人明亮的眼睛,不再重蹈覆轍,照亮前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