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五年(1620年)九月,後金軍政要員中間,傳播著一條令人震驚的祕密訊息:太子被廢了。這個太子指的是誰呢?他就是功勳卓著的古英巴圖魯代善。這起事件的發生關係到後金的政局問題,因此不能不引起人們的深思。
代善被廢的三條理由
縱觀全域性,便可發現,代善“太子”被廢之前經歷了幾次政治風暴的衝擊,好不容易才步履艱難地度過了三關。
第一關,是有人精心設計策劃而成的,那就是代善被加上與繼母大福晉富察氏關係曖昧的罪名,導致大福晉被汗休棄。這個陰謀非常厲害,將會置代善於死地。因為,這可不是小小的過錯,而是逆天大罪,子奸繼母,國法不容,千刀萬剮,萬夫所指。
這一關,真是難關,本來代善是很難過去的,幸好努爾哈赤比較明智,剋制了怒火,將妻一休了之,沒有追查和處分代善。或許他感到證據不足,難以定案,或是另有想法,但不管是什麼原因,代善總算是僥倖地過了這一關。否則,如果汗王硬要懲治,哪怕蒙受不白之冤,兒子也是無法反對的,也很難擺脫這種困境。
第二關,是代善親手設計的,完全是自找麻煩,自作自受,這就是建造府邸之爭。《滿文老檔·太祖》中記載,就在大福晉富察氏被休後不久,因要從界凡遷居薩爾滸,努爾哈赤前往視察,指定各貝勒新建府宅的地址。
在各自地基修建好了以後,代善看到長子嶽托住地比自己整修地址更好,向汗父說:“伊所整修之地,較汗所整修之地既寬又好,請汗居住。”努爾哈赤往觀,確比自己的更好,便答覆說:“可令大貝勒住我整修之地。吾住大貝勒整修之地。”
代善嫌汗父住地狹窄,不便建房裝飾,要另尋寬地,欲重修嶽託整修之地而於此建房。三貝勒莽古爾泰未與其他貝勒、大臣商議,即向汗父奏準,發役夫一千重修其地。代善又以此地優良,請汗父居住,努爾哈赤看後下令:以自己原修之地賜予代善,第二次欲居之地建大衙門,自己住嶽託之地。
三處住房修好以後,代善以汗父賜予之房狹小,不要,欲居他處。努爾哈赤說:“若嫌彼處狹小,則吾仍住吾整修之地。既然汝以汝所整修之地優佳,汝可攜諸幼子於該地裝修居住。”於是,努爾哈赤仍住自己原來整修的狹窄住地,而將三次整修的寬廣佳地賜予代善。
從以上看來,此時的代善,與兩年前主進攻撫順的代善,好像不是一個人了。當時的代善,以鞏固擴大後金國全域性為重,進取心強,勇敢果斷,不考慮個人安危;而近日的代善,卻寸土必爭,斤斤計較,顯示出氣量狹小,沒有遠見。雖然此時的努爾哈赤並沒有發作,但也明確表示了不滿,父子之間,又增添了一道裂痕。代善也總算是稀裡糊塗地混過了第二關。
第三關,也是代善自找的,他在對待碩託的問題上犯了大錯。碩託排行第二,與兄長嶽託都是代善前妻之子,代善此時的福晉是納喇氏,是薩哈廉、瓦克達、巴喇瑪之母。
不過同樣是親生兒子,代善卻不能一碗水端平,他尤其不喜歡這個碩託,而且還誣陷碩託與庶母通姦,並以此為由幾次三番在努爾哈赤前面陳奏,要將他兒子給殺了。其原因就是受到了納喇氏的鼓動,被其讒言迷住了,以致對碩託成見太深,失去了理智。
他就沒想一想,自己位列四大貝勒之首,尊為太子,統軍征伐,滿門顯貴已經是登峰造極了。然而,功高震主,權大逼君,聲勢赫赫之時,也就是成為眾人之矢之日。面對這烏雲密佈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嚴峻形勢,讓讒言和私念矇蔽了眼睛的代善,不清醒地觀察形勢,採取妥當的對策,反而笨拙地一意孤行,硬要置碩託於死地,終於招來了險些喪身滅門的大禍。
代善失去太子之位的深層原因
經碩託一案,努爾哈赤痛責代善,奪其太子之位和所屬部眾。九月二十八日,代善不得不親手殺了繼妻,向汗父請罪。努爾哈赤調解了代善與莽古爾泰的敵對關係,令代善與諸貝勒分頭立誓。
這件震驚八旗的“太子”之廢的大案,反映出了後金政局一系列的重要問題。
第一,代善權勢太大,群臣畏懼。從薩爾滸建房爭地,到無理要求斬殺碩託,及頂撞汗父,已經十分清楚地表明了太子、大貝勒代善的地位崇高。在努爾哈赤斥責代善的時候,諸貝勒大臣都不敢說話,都懼怕代善及其妻子,不敢表示擁護汗的教導,不敢隨聲附和指責代善。那麼,在平時,他們豈不是更加畏懼大貝勒?
第二,代善行事笨拙,對子太狠,自取其禍。代善被繼妻迷惑太深,不能自拔,一心要害死次子碩託,竟然按照妻子的指示,誣陷碩託與庶母通姦。
第三,努爾哈赤廢黜太子,收回大權。雖然代善擁有很大的權勢,使諸貝勒大臣十分敬畏,但這個後金國畢竟是努爾哈赤奮鬥三十餘年才創立起來的,他才是諸貝勒、大臣之父,他是八旗的最高所有者。因此,他和代善的鬥爭,自然要以代善的失敗而結束。
努爾哈赤責備了諸貝勒大臣窺伺代善臉色的錯誤態度,並令阿敏、皇太極、達爾漢蝦明確表態,要麼發誓,以代善為是,要麼離開代善,到汗父這邊來。三人聽後,立即起身,移到努爾哈赤這一邊。這樣,就把代善徹底孤立起來了。
緊接著,努爾哈赤對代善施以嚴厲的懲罰。他強調指出,像代善這種聽信妻子讒言欲殺子、弟的人,沒有資格當一國之主,執掌大政。他宣佈:“先前襲父之國,故曾立為太子,現廢除太子,將使其專主之僚友、部眾,盡行奪取。”曾經貴為太子,氣焰萬丈的大貝勒代善,就這樣被廢為庶人,一無所有,軍國大權悉為汗父收回了。
第四,代善殺妻認錯,始創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制。天命五年(1620年)九月,代善親手殺掉繼妻,向汗父奏述“若蒙父汗不處死刑而得再生”,希望汗父允許他叩見請罪。努爾哈赤表示了寬厚的態度,並調解了他與莽古爾泰的敵對關係,令他與諸弟發誓。
代善誓稱,因“誤聽妻言,喪失汗父交付之大權,故手刃惡妻,今後若再為非、懷抱怨恨,甘願受天地譴責,不得善終。”誓書指責了代善的過失,又宣佈了阿敏、莽古爾泰等人為“和碩額真”,今後大事由八和碩額真裁決。
這是一個令人震驚的大變化,天命五年(1620年)九月,就立了八個和碩貝勒,由他們共治國政,而且舊檔還寫出了八個和碩貝勒的名字,儘管此制這時並未真正實行,和碩貝勒的人選,也由於各種原因,也與實際情況有出入,但總是一件令人意料的大事,對後金政局產生了重大影響。
努爾哈赤對代善這樣的處理,不能說是完全正確的。代善勇猛過人,南征北戰,佐治國政,功勳卓著,本來可以當一個英明君汗,繼承努爾哈赤的事業。但是他成為太子以後,權大強勢,群臣畏懼,暮氣漸生。
當然,如果總體來看代善其人,還是能發現他身上的不少優點,他為人一向寬厚,比較謙讓,不是奸險小人,而且也確實為後金國的發展建立了豐功偉績,在八旗貝勒、大臣中,擁有很高的威信,此次雖是鑄成大錯,但也算是一時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