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作為推翻王莽統治,恢復漢朝政權的開國之君,一直受到諸多讚譽,更因為他不殺功臣的寬厚,所以歷朝歷代對他評價都很高,認為是難得的賢君。同時他還因為一件桃色緋聞而揚名天下,就是他與陰麗華的故事,世人因此稱讚他的深情。但其實在這兩點上,我們就可以暗暗看出劉秀他稱帝的不足之處。其實就在劉秀登基的那一刻起,他所建立的東漢就是先天不足的。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因為這兩件事其實都反映了一個問題。
先說陰麗華的故事,陰麗華原本與劉秀少年結髮,早早地嫁給了她。但是後來劉秀受到更始帝的迫害,幾乎到了絕境,為了東山再起,他又娶了劉揚的外甥女郭聖通為妻,得到了十萬大軍,也得到了翻身的機會。從這裡我們可以知道什麼呢?那就是當時豪強的勢力是很大的,而劉秀為了得到他們的支援,用自己的婚姻做了妥協。他對陰麗華是真愛嗎?是,但是這種真愛不能與皇位相提並論;漢宣帝劉詢,能夠在自己剛剛被立為皇帝,位置還不穩固的時候,拒絕立霍光的女兒為皇后,執意要尋回元配許平君,而劉秀卻缺乏這種魄力。或者說,當時的情況不允許他對陰麗華保持忠誠。但是這種讓步,卻在一開始就預示了他後來的政治處境。
為什麼這樣說?這個故事的背後,其實說明了劉秀的之所以能夠稱帝,是一群豪強在支援他。為什麼他在稱帝之後沒有殺功臣,一部分是因為他自信自己年輕,耗得過這些功臣,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殺不得,因為功臣不是一個人,他背後站著一個龐大的家族。靠這些家族起家的劉秀沒有魄力去滅掉這些家族。他是皇帝,但是那些豪強已經在他們的家鄉紮根太深,深得讓人輕易拔不出來。而豪強的存在還導致了另外一件事。如果仔細看史書的話就會發現,古代朝代的更迭,很大原因就是因為農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連活都活不下去,自然要站出來奮起反抗。等到一個朝代結束,土地重新劃分,農民得到了可以謀生的地方,生活自然就會比較安穩,就很少有人冒著危險去作亂。所以一個朝代在開始的時候,還是會比較有生機的。西漢末年,土地兼併已經非常厲害,在經過王莽為亂之後,這個情況稍微得到緩解,但其實豪強的勢力並沒有得到太大的打擊。當時的百姓,雖然是生活在開國時期,過得也是很苦的,因為他們還是沒有自己的土地。在這種情況下劉秀他做了一個舉動,他要"度田"。
什麼是度田?度田就是要求丈量天下的土地和人口,一方面可以限制豪強兼併,一方面讓中央政府了解地方情況。結果呢,劉秀失敗了。王莽登上皇位的過程太過太平,後來的戰亂持續的時間也不夠長,世家並沒有被傷到根基。而這些依靠壟斷官職而代代累積的世家們的,他們的力量是無法想象的,劉秀雖然是皇帝,但是他也無法抗拒這股力量。公元39年,劉秀下令將歐陽歙處斬。他是什麼人呢?歐陽歙家學淵源,官居大司徒,他的家裡八代都是博士。他犯了什麼錯呢?就是在度田的時候,他不但沒有很好的執行劉秀的政策,還暗中貪贓枉法。劉秀髮現之後,決定將其處以極刑,而當時有上千名儒生為他求情,甚至有人想代他受過。面對這種局面,劉秀會退縮嗎?他沒有退縮,他堅持將此人繩之以法,因為他想將自己的政策堅持下去。在這個人之後,另外有十多名郡守,因為度田不力而被撤職,其他低階官員更是數不勝數。就算是這個樣子,劉秀也沒有達成自己的目的,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土地兼併的情況。
為什麼會這樣子?因為當時的天下雖說是皇帝的天下,其實還是士大夫與之共治。這些士大夫們,自從漢武帝獨尊儒學,設立察舉製為選官的標準之後,他們在自己的家族內部世世代代的傳授這些學問,外面的平民百姓根本沒有途徑得到這些知識,所以他們將官職代代壟斷。在這種情況下,皇帝的權威在特定的一個地方是根本比不上當地的世家的。雖然名義上是大一統,但其實在各個地方有各個世家成了當地的土皇帝。劉秀所能用的人都是這些家族出來的,讓他們損害自己的利益為皇帝幹事,怎麼可能?他不是在和哪一個人鬥爭,他是在和全天下的讀書人鬥。也許在我們看來,讀書人天生就該為皇帝考慮,就應該為君主拋棄一切,但是這更多的是君王的希望。真實的情況是,那個時代的人能不能為官,更多得是由他的家世決定。如果能夠得到皇上的寵幸,那當然很好,如果得不到,也不會就此沒有了前途。
度田沒有成功,就相當於劉秀給他的後代挖下了一個大坑,越到後面,就越不可能填上。農民沒有土地,社會矛盾就此積累。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終於在歷經200年後發展到了頂峰,再加上東漢一共十四位帝王,竟然有九人是在十六歲之前登基的,長久積累下來,中央孱弱而地方強大,東漢的滅亡也就不足為奇。而在之後的朝代,世家勢力過大這個問題也一直沒有解決,在劉宋時期,皇帝舅舅到一家大族拜訪,認為自己現在身份不同以前,應該會得到優待,結果卻是備受冷落,主人只給了馬紮讓他坐下,幾句話後就將他趕了出去,並且吩咐僕人燒掉那個馬紮。回到宮中,舅舅開始向自己的外甥訴苦,希望對方能幫自己出氣,畢竟這樣也相當於打了皇帝的臉,但是皇帝也沒有辦法,因為這家人確實勢力很大,反而將自己的舅舅說了一頓。這個問題直到一個先進制度出現才得到緩解,那就是科舉制。科舉制的出現,讓官員不再只是出身世家,有了更多的來源。而隨著這一制度的逐漸發展,能不能當上官員,掌握權力,完全由皇帝決定。從此,皇權才慢慢地走上了它的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