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是從調整內閣班子開始的。
明代內閣由內閣大學士數人組成,設立於成祖永樂年間,最初只是皇帝個人的一個秘書班子,在皇帝身邊掌管文移,起草檔案,內閣大學士的職位也不高,只有五品,與翰林院學士的品級相同。
但自宣德時期起,朱家的龍子龍孫們日漸退化,厭倦政務,懶於同閣臣們共同辦公,內閣也就不再是皇帝的貼身秘書和助手,而成為國家的一個特殊官僚機構。內閣在同皇帝分離的過程中帶走了一部分原先屬於皇帝的職能,主要體現在票擬聖旨這個方面,權力日益加強,地位也日益提高。後來入閣的大學士差不多都要兼尚書或是侍郎銜,被認為是朝廷中最重要的大臣,稱作“輔臣”。
許多人都認為,明朝雖無宰相之名,內閣大學士卻有宰相之實。在明朝中後期,官場中私下裡也確實把內閣成員們稱作相國、相爺,被任命進入內閣稱作“大拜”(就是拜相)。在一個文官官僚的政治生涯中,入閣充任輔臣,往往是終身追求的最高理想和最高境界。
崇禎帝為了充實內閣,也為了早日建立起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行政班底,就在新年改元之前,命各部門主要負責人,所謂九卿,依例共同推舉新閣員。大臣們一共推舉了10人,一般說來,依照慣例皇帝只要按照廷推的順序畫定最前面的三四個人就可以了。
但崇禎帝卻不是一般的皇帝。他對於君主獨裁的理解,就是要獨自裁定,處處顯示出自己的特點來,不願意按照老一套的程式陷入朝臣們設定的圈套。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困難,就是還根本弄不清楚朝中大臣的基本情況,誰個賢,誰個劣,僅憑書面上官樣文章的履歷材料是無法判定的。
既不能自己判斷,又不願讓朝臣們代為判斷,最後他想出了一個聽天由命的辦法,舉行了多年沒有實施過的所謂“枚卜”大典,就是透過抽籤的方式來確定哪個人入選。
這次“枚卜”大典的儀式是在乾清宮裡舉行的,場面相當鄭重其事,內閣的幾位輔臣,五府、六部和都察院的主官都督、尚書、侍郎、都御史,中央各寺、司和順天府的負責官員,所謂的大小九卿,以及六科給事中和十三道御史都參加了典禮。
崇禎帝先向蒼天焚香禱祝,行一跪三叩首禮,而後用象牙筷子從金瓶裡夾出了四支紙籤,依次得到的是南京吏部侍郎錢龍錫、禮部侍郎李標、禮部尚書來宗道、吏部侍郎楊景辰。儘管是得之於“天命”,崇禎帝還是對這幾個人有些不放心,施鳳來等人也勸皇帝不如索性多抽幾個。於是又抽了兩個籤,得禮部侍郎周道登和少詹事劉鴻訓。
在抽籤的過程中還發生了一個小小的事故。有一個紙籤已經被崇禎帝從金瓶裡夾出來了,但忽然颳起了一陣風,把那個紙籤吹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宮中的侍從太監們忙忙亂亂地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只好當作天意,作罷。直到這次“枚卜”大典結束後才發現,那紙籤落到了施鳳來背後的衣褶裡。開啟一看,是王祚遠。這位王祚遠好端端一個輔臣的前程,就這樣被一陣風給吹掉了,他個人在歷史上的地位也就由聲威煊赫的一代相爺變成了沒人過問的無名小卒。在所謂正史的《明史》上,不但沒有這個王祚遠的傳記,就連他的尊姓大名也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天歟,人歟?
當天皇帝就做出任命,所抽到的6個人全部授禮部尚書銜兼東閣大學士,參預內閣機務。內閣的辦公地點在紫禁城午門內靠東一側,是一排極其簡陋的坐北朝南的平房,就是所謂的“東閣”。
後來的事實證明,崇禎帝的手氣並不算好。他靠著天意抓到的新一屆內閣中,大多是些昏昏碌碌的庸才。一兩個比較好的,也因為性格氣質的原因很難同皇帝合作,在閣中時間不久就被崇禎帝趕走了。從此也就奠定了崇禎朝內閣成員眾多卻變換頻繁,大學士們走馬燈似的你登場罷我登場的古怪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