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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張居正,我們先大致瞭解一下這個由漢人建立的最後一個封建政權明朝的興衰始末。

明朝的皇帝比較有意思,開創於泥腿子皇帝朱元璋,衰敗於30年不上班,宅在後宮修仙煉丹的萬曆皇帝朱翊鈞,還有大字不識幾個的木匠皇帝朱由校。亡於背鍋皇帝朱由檢。

明朝滅亡始於萬曆

明帝國隨著一顆屁股上的痔瘡破天荒地要了萬曆朝首輔張居正的命,就註定氣數已盡。張居正死後,被壓抑多年的萬曆皇帝朱翊鈞小宇宙爆發了,對一向強勢的老師張居正展開瘋狂報復。再後來創下三十年不上朝的壯舉。張居正制定富國強兵的一系列法令也盡數被廢除,大明帝國朝著油盡燈枯的目標重新啟程。萬曆皇帝吃著張居正十年心血攢下來的家本,雖然贏得了三大徵(寧夏之役於蒙古 朝鮮之役於日本 播州之役於苗疆)的勝利,國力也徹底被掏空。

背鍋俠朱由檢

中國歷史朝代有一個大致300年的規律,明朝也不例外,始於朱元璋,滅於朱由檢,歷十六任皇帝。明末,國家疲弊,土地嚴重被世家大族兼併,百姓民不聊生,李自成的農民起義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李自成攻破北京,朱由檢自縊煤山。兩百七十六年大明王朝壽終正寢。大明亡於朱由檢,這口大黑鍋無論如何也是拿不掉了。歷史上的朱由檢確實也挺冤枉,自上位第一天起,在位十七年,無一天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先誅殺閹黨(魏忠賢),後整頓吏治,不可謂不努力。奈何這口鍋傳到他這裡已經是千瘡百孔,本人又能力有限,實在無法彌補。只得委屈得背上這口大黑鍋沒入歷史的浪花中了。

說了這麼多就是要說明一件事。老朱家的大明帝國沒了張居正,國運也就到頭了。

大明帝國CEO,內閣首輔張居正

明朝的吏治可以說是發展得非常完備。也有一些特殊機構,比如說:內閣,東廠,西廠,錦衣衛。東西廠那是太監們待的地,錦衣衛相當於民國時期的軍統,是個特務機構。

我們重點說說內閣,這個機構類似於西方國家的參議院,現在的日本還在延續這個機構,比如我們經常聽到媒體報道的日本領導人安倍晉三,前邊都要加上四個字“內閣首相”是一個道理。明朝的內閣就是皇帝的總裁秘書處,相當於我們今天的中央委員會,是明帝國統治的神經中樞。萬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的底氣就在這裡,沒有皇帝,內閣照樣可以很好地維持國家的運轉。1572年張居正開始擔任內閣首輔,成了明帝國的實際掌舵人,在位十年,一手成就了“萬曆中興”,把內憂外患的明帝國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延續了明帝國至少六十年的壽命。

張居正畫像

孤獨的改革家

張居正初入仕途時期的明朝,就像步入風燭殘年的老人,國內民生凋敝,一片死氣沉沉,起義時有發生。國外倭寇和遊牧民族的侵擾不斷。內憂外患,折騰的明帝國顫巍巍地只剩下費勁的喘息。

國家要變強,那就要改革。

中國曆朝歷代的政治圈裡從來都不缺政治家,軍事家,能稱得上改革家的卻少之又少。因為這是一項極危險的職業。

在我們這個時代,每天都能在大街小巷聽到的“改革”在中國封建社會有個危險的名字叫做“變法”。

一手將羸弱的楚國推向戰國七雄之一的吳起變法,傳世的不只有吳起的“吳子兵法”,載入史冊的還有世家大族群起而攻之,吳起被射成刺蝟的慘烈一幕。

先秦的商鞅變法,在商鞅被馬車四分五裂中的悽慘號叫聲中,秦國終於變得強大。

清末的“戊戌變法”,六君子依附有名無權的光緒帝,發出近代中國自救的一聲怒吼,變法的實質還停留在文字上時,六君子已經身首異處。

改革家又不同於革命家,鬧革命講究的是拿起大刀長矛跟我上,目的就是要武力推翻,一言不合就幹掉你。改革家要解決的是國家資源重新分配問題,既得利益者拿到嘴邊的大塊蛋糕,你讓他放下,他不拿起手中的刀叉拼命才怪。這就像是拿軟刀子割肉,肉要切下來,還不能傷到自己,這就困難了。改革家乾的就是這個刀刃上舔血的事情,歷朝歷代能明哲保身的少之又少。

素有鐵腕首輔之稱的張居正有這樣的魄力,他要富國強兵。

張居正推行考成法

錢,錢,錢,還是錢

明朝末期的幾個皇帝,看到國庫餘額都會發出這樣一聲嘆息:“錢,錢,錢,還是錢。”

國家之所以羸弱,就是因為國庫沒有錢,明朝萬曆初期窮得別說錢了,連年的財政赤字讓政府負債累累。這是個很可怕的問題,一旦遇到外族入侵,內部戰亂,或者是大饑荒,國家沒有銀子用,就無法對抗戰亂、災年,政權很容易被顛覆。

那麼錢跑哪去了?

一、確實窮

一個國家的衰敗,先從政府開始。萬曆皇帝剛上臺那會兒,朝廷上下貪汙腐敗,尸位素餐比比皆是,老虎成群,蒼蠅滿天飛。

明朝鉅貪,前首輔嚴嵩被抄家時,資產驚人,據說朝廷派去只是統計財物的賬本就足足寫了上百本,多達5萬多字。現金合計就有黃金三萬兩,白銀兩百萬兩,比當時國家一年的財政收入都多。

明朝的官員貪汙也就算了,關鍵還不幹事。

明末的官員有一個比較有意思的風氣。每個人都可以拍著胸脯來這麼一句:“大哥我很忙,不要打擾我工作。”此話不假,在忙什麼呢?兩件事,一是忙著在朝廷上打辯論,今天我彈劾你,明天你彈劾我,二是忙著辦紙,每張進入衙門的辦公紙張都要奮筆疾書,力爭寫得滿滿當當。

張居正在掌權之前就已經發現這個弊病,他這樣評價當時的政府官員的工作狀態:“我們官員每天都在忙著的辦公,與其說是辦公不如說是辦紙來得更為直接,一張空白的紙從製造廠裡出來進入衙門,出來的時候已經被畫得密密麻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紙上的政令有沒有被落實壓根就不知道。這不是辦紙這是什麼?”

這是當時官場的真實寫照。這就導致朝廷研究出來好的民生政令不能被有效的執行,國民經濟自然每況愈下,國家越來越窮,財政連年赤字。

二、現有的一點銀子也進入了世家大族的口袋。

朱元璋開國時,國家控制的土地數字是八億五千餘萬畝,可一百多年後的第十任皇帝朱厚照時期,國家控制的土地數字只有四億五千餘畝。沒有大規模戰爭,沒有自然災害,耕地居然神奇般地被大地吞沒了一半!出現這種情況的緣由只有一個:許多人隱瞞了田畝數。

田畝數少了一半,相應的國家稅收也就少了一半。

怎麼辦?

要掙錢,就得解決以上兩個大問題,疾病還需猛藥醫,張居正一不做二不休,必須改革:一是整頓吏治的“考成法”,二是提高稅收的“清丈天下田畝”。

考成法,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成文的KPI績效考核辦法。

要理解考成法,我們需要先講一下明朝吏治機構的組成。

明帝國的中央政府中樞就是內閣,內閣掌管中央六科和都察院(相當於現在的全國最高檢查院),六科和都察院監督六部(吏、工、戶、禮、兵,刑部),中央六部又節制文武百官和全國地方各級官員(知府,知州,知縣)。

考成法的核心是:目標計劃,層層監管。

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屬官員應辦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別登記在三本賬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後一本呈內閣;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登記,逐月進行檢查。每完成一件登記一件,反之必須如實申報,否則論罪處罰;六科也可要求六部每半年上報一次執行情況,違者限事例進行議處;最後內閣也可對六科的稽查工作進行查實。這就形成了以內閣統領監察機構、再以監察機構監督中央六部,並以六部統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員,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官員考評機制。

考成法最牛的地方是以結果論英雄,要求的是執行和落實,張居正對結果的執行考核也是賞罰分明,異常嚴厲,搞得定就升職加薪,幹不了就捲鋪蓋走人。考成法的橫空問世,讓大明帝國的吏治滿血復活,一大批能將賢臣脫穎而出,諸如:戚繼光,李成梁。而那些整日裡只知道溜鬚拍馬,站著茅坑不拉屎的“大老虎”,“小蒼蠅”被果斷淘汰。據統計在張居正持政十年間,被考成法淘汰的官員多達三分之一。

考成法給大明帝國帶來的回報也是豐厚的,政府開始作為,官員開始辦事。而且這種運轉還是空前的高效,每個官員頭上都懸著這樣一把利劍:“幹不成,回家,幹得慢了,也回家”。可想而知,十年黃金時期各級官員都在低頭幹實事。軍隊忙著練兵,州縣發展經濟,明帝國這艘滿是斑駁鐵鏽的巨輪煥然一新,高速航行。國家財政綠油油一片(再也沒有了赤字),軍隊在戚繼光們的帶領下,軍紀嚴明,戰鬥力猛增,拒賊寇千里之外。真正實現了富國強兵。這也是張居正死後,萬曆三十年不上朝,政府癱瘓三十年,還能夠打贏三大戰役的根本原因。

考成法成效統計

現在標榜的西方管理學,早在500年前在我們的明朝就以法令的形式橫空出世,還取得了巨大勝利。

針對偷稅漏稅,張居正採取了一項重要措施:清丈天下田畝。

這就和現在的人口普查一樣,每家每戶不用上報田產數目,政府安排專人自己清查登記在冊。這項法令剛頒佈,像是水滴進了油鍋,全國世家大族怨聲載道,沸反盈天。不過在鐵腕首輔張居正面前並沒有什麼用,大批黑戶良田暴露在政府“清丈田畝”的聚光燈下,國家稅收也是翻跟頭式的增長。

結局:被徹底清算

前邊我們也講到,改革家是一個陣亡率極高的職業,張居正也不例外,不過他是死後被清算,還差點被萬曆皇帝挖出來鞭屍。回頭看一看,張居正頒佈的這兩條法令,就不難理解他這個結局。考成法得罪的是文武百官,清丈田畝針對的是世家大族,這兩股勢力足以左右明帝國的走向。

影視劇中的張居正

不過張居正還有一個最主要的致命點:就是他的學生萬曆小皇帝

他的強人政治,獨裁專權是完全建立在萬曆小皇帝朱翊鈞被無意壓制的前提下進行的。

萬曆皇帝看著自己老師張居正油盡燈枯,往日二人相處的場景還恍如昨日,作為學生,讀書不敢偷懶因為等待他的是老師張居正嚴厲訓斥,作為君王要給自己的妃子們多花點胭脂錢就被首輔張居正接連無情駁回。要不是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枯槁的老人即將撒手人寰,朱翊鈞恐怕快要忘了自己皇帝的身份。

不過這在張居正看來二人情同父子,作為託孤大臣,當初跪在先皇朱載垕的病榻前,面對還只有十歲的朱翊鈞,他發誓要對其傾注畢生心血教導成一代明君。但張居正還是忽略了一點,過分的嚴厲可能導致過分的叛逆。

無人約束的萬曆皇帝終於小宇宙大爆發,張居正死後不久開始被清算,只要是老師制定的法度全部廢除,只要是老師教導的東西,全部摒棄。什麼勤勉持證,老子乾脆不上班了。張居正生前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死後不到三個月,考成法就被廢除,家也被朱翊鈞抄了個底變天,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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