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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南北戰爭 決定北弗吉尼亞軍團存亡的22小時——“血腥之角”上的殊死爭鬥

1864年年初,正當歐洲人密切關注著普魯士與丹麥王國對於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兩省的爭奪時,殘酷的美國內戰已經進入了第四個年頭。在經歷過了葛底斯堡戰役後東線短暫的平靜,剛剛上任的北軍總司令尤利西斯.格蘭特決定對南軍首都里士滿發起總攻。這意味著,他必須戰勝於兩年前擊敗喬治.麥克萊倫的羅伯特.李將軍,以及南軍最精銳的部隊---北弗吉尼亞軍團。

1864年5月份,歐弗蘭會戰(Overland Campaign)於北弗吉尼亞、弗雷德裡克斯堡以西一片巨大的荒野樹林裡打響,在經歷了三日反覆的陣地爭奪戰後,兩軍總共折損三萬人,誰也未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北軍總司令格蘭特所率領的波托馬克軍團(司令官喬治.米德少將),決定向弗吉尼亞南部轉進,準備機動至在斯波齊爾凡尼亞法院 (Spotsylvania Court House)的重要的十字路口。羅伯特.李很清楚格蘭特轉進到南方的危險,於是快馬加鞭讓他的三個軍於北軍之前抵達了十字路口,及時構造了一條穩固的防線。

5月7日兩軍所進行的戰略轉進 ,由於遭遇南軍騎兵的阻攔,波托馬克軍團的行軍速度比南軍慢了一拍,這為接下來的對峙埋下伏筆。

5月8日,古弗尼爾·沃倫少將(Gouverneur K.Warren)指揮的北軍第五軍到達了斯波齊爾凡尼亞法院附近的一片山丘,被稱為“月桂山”(Laurel Hill)。他們遭遇了南軍北弗吉尼亞軍團之第二軍(II Corps,由理查德.厄尤爾指揮)的抵抗;喬治.米德隨即下令發動進攻,結果卻很不理想---第五、六軍(V Corps & VI Corps)的協同攻勢被南軍密集的火力所撕碎。

未能在南軍之前趕到十字路口令格蘭特陷入了非常尷尬的局面,南軍已經挖掘了堅固的防線且佈防謹密;波托馬克軍團雖擁有兩倍於羅伯特.李的兵力,卻無法在戰略要地上取得突破;黴運還不止如此,當兩軍於5月9日構築工事時,北軍備受愛戴的第六軍軍長:約翰.塞奇威克少將(John Sedgwick)被南軍神槍手於900米開外擊斃,當這一悲劇訊息傳到格蘭特的指揮部時,這位總司令詫異的反覆詢問道:“他真的死了嗎?”

塞奇威克之死給第六軍軍官們帶來較大的心理打擊,第一師師長霍雷肖.萊特少將接替了軍長的職務,但該軍在日後的作戰效率有所降低。直至5月11日,李將軍看似已經逐漸掌控住了戰局——然而他的一次判斷失誤卻將北弗吉尼亞軍團置於了極其危險的境地。

維克斯堡戰役後聲名大噪的尤利西斯.格蘭特少將,他於1864年3月被亞伯拉罕.林肯任命為北軍總司令(官至中將),並將其指揮部設立於北軍規模最大的部隊---波托馬克軍團(Army of the Potomac)。他所發動的歐弗蘭會戰旨在集中北軍所有東線兵力 (包括本傑明.巴特勒位於里士滿南部的詹姆斯軍團),對南軍首都里士滿發起決定性的聯合攻勢。

美利堅北軍北弗吉尼亞軍團(Army of the Northern Virginia)司令官羅伯特.李,是美國曆史上最為人知曉的將軍。他在斯波齊爾凡尼亞法院戰役中的前三天皆進行了明智的防禦調動,成功挫敗格蘭特的多次進攻,但是11日的誤判致使他的整個軍團陷入危機。

5月8日的月桂山之戰,北軍非常吃驚的發現理查德.安德森的第一軍擋在自己的去路上,而厄尤爾軍之約翰遜師甚至還從左翼打了過來! 喬治.米德原以為僅有南軍騎兵,他大大低估了李的行軍速度。

5月10日下午六點,安布羅斯.E.伯恩賽德少將的第九軍(Burnside's IX Corps,此役該軍獨立於波托馬克軍團)沿著弗雷德裡克斯堡路(Fredericksburg Road)向斯波齊爾凡尼法院逼近至僅僅幾百碼的距離。在沒有騎兵偵察叛軍佈防的情況下,伯恩賽斯發起了一次謹慎的進攻後便停了下來。擋在他面前的是具伯·厄爾利(Jubal Early)的第三軍下屬威爾考克斯之師(Wilcox's Division) ,其餘的兩個師被調去左翼的Po河阻擋北軍上午的攻勢。由於謝里登的騎兵部隊被調去單獨行動,格蘭特和伯恩賽斯都未察覺整個南軍右翼其實只有一個師的存在。當天晚上,第九軍向西北機動,接上了萊特第六軍的左翼,就此北四個軍連在了一起。

雖說因偵察不力而錯失了一次機會,第九軍的推進卻使位於南軍中央的戰線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突出部,被稱為“繆爾舒”(Mule Shoe Salient)。於是這個礙眼的凸角,成了格蘭特的眼中釘,上述說到的李的判斷失誤,也將於此地發生。

5月10日雙方的攻防戰。主要交戰地為西側且皆由偵察不力造成:溫菲爾德.漢考克的第二軍在Po河對上了原以為是“空氣”的南軍兩個師(第三個師便是留在東側的威爾考克斯師),在遭遇抵抗後撤退。在中部,沃倫的第五軍如約而至(格蘭特:老李在左右兩翼各部署了一個軍,還有一個軍留在Harrison,他在月桂山的防禦必然很薄弱.....),再一次上演了8日的“月桂山之戰”。在東側,伯恩賽斯遭遇原以為有整一個軍的威爾考克斯師。整個10日北軍因缺乏足夠情報導致的攻勢的確悲劇,於是格蘭特便盯上了“繆爾舒”裡的厄尤爾第二軍---這是最容易突破的防線。

同一日的下午六點半,由北軍上校埃莫里.厄普頓(Emory Upton)率領5000人對南軍防線上的“繆爾舒”突出部之西側發動了攻擊。厄普頓讓他的部下排成四排直接快速衝向南軍陣地,中途不停下來開火和裝彈(類似於拿破崙時代的刺刀衝鋒);在望見鋪滿南軍士兵的空地後,驚慌失措的南軍在短短時間內被俘一千人,第六軍的突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雖然最後厄普頓由於缺乏增援而在南軍的反攻下被迫撤退,但這次成功給了格蘭特很大啟發。他決定於12日照搬這次攻擊,只不過將會動用漢考克的整個第二軍(II Corps),共計兩萬兵力,而他的攻擊目標是繆爾舒突出部的東部(East Angle)。

圖為5月10日下午厄普頓進攻的目標——繆爾舒突出部(Mule Shoe Salient)。來自第六軍精心挑選的12個團被排成4排,在半小時的火炮準備下對南軍喬治.多爾准將(George Doles)的喬治亞旅發起刺刀衝鋒。

北軍原計劃於凌晨四點發起進攻,但由於天色昏暗而推遲到了四點三十五分——此時暴雨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濃霧。如此有利的氣象條件為聯邦軍創造了絕好的機會,隨著漢考克釋出進攻命令,20000名北軍士兵向1200碼外的南軍防線發動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南軍猝不及防,還在撤回陣地途中的22門大炮由於遭遇突襲而有20門被俘,它們中的大部分還未發一彈。而在步兵方面,繆爾舒東側的由威廉.威徹爾(William Witcher)上校指揮的瓊斯旅幾乎被徹底打垮,隨後北軍繼續推進,打穿了南軍的防線,並且向兩側進攻以擴大突破口。就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一舉俘虜了愛德華.約翰遜和他手下的旅長喬治.斯圖爾特(George Steuart)。當時約翰遜正親自在前線鼓舞手下的士兵戰鬥,即使當他被敵人包圍時,他還用手杖和靠近他的北軍士兵展開搏鬥。而倒黴的斯圖爾特則被身旁一門火炮開炮時的後坐力撞進了一個彈坑。隨後當賓州148步兵團(148th Pennsylvania Infantry)的比弗(Beaver)上校在問到被俘的斯圖爾特他的佩劍去了哪裡時,斯圖爾特譏諷式地回答說:

“先生,由於你把我們這麼早就叫起來,所以我甚至沒有來得及帶上它。”

1864年5月12日的戰場形勢。沃倫的第五軍繼續在月桂山進行牽制作戰,而漢考克之第二軍在伯恩賽德與萊特的側翼助攻下傾全軍之力對突出部的東側發起總攻。

溫菲爾德.斯科特.漢考克少將率領的身經百戰之第二軍在此役中有四個步兵師又一個炮兵旅,共計2萬人(圖為1862-1863年第二軍的三師編制,師徽為三葉草)。同時該師在本次戰役中損失最為慘重——就如同它在弗雷德裡克斯堡戰役中驚人的傷亡一樣——894人陣亡,4947人受傷,801人失蹤:共計減員6642人。

小插曲

被俘的兩位南軍將軍都被送去了漢考克的總部。漢考克早在戰前就聽說過約翰遜和斯圖爾特,因此他向前走了一步來和兩位俘虜握手問候。約翰遜和漢考克握了手,但斯圖爾特高傲地拒絕了:“在現在的情況下,先生,我不能與你握手。”漢考克則生氣地回擊道:“在其他的任何情況下,先生,我都不會和你握手。”隨後兩人一同被送去了戰俘營。

激烈的戰鬥在繆爾舒突出部的其它地段繼續進行著。北軍伯尼(Birney)師在進攻突出部的中部時遭到了著名的“石牆”旅(Stonewall Brigade,即弗吉尼亞第一步兵旅)的頑強抵抗,儘管前一天的大雨打溼了不少聯盟軍的火藥,但士兵們仍然和攻來的敵人展開了肉搏戰。到早上六點,北軍控制住了繆爾舒東部和中部的大部分地段,但這個突破口還不夠大——漢考克的超過15000名部下擠在半英里寬的突破口處,各部隊的建制很快被打亂,結果北軍士兵們各自為戰。

而南軍高層對北軍的突擊也是反應迅速,利用敵人建制被打亂的機會,約翰.戈登(John Gordon)少將派出羅伯特.約翰斯頓(Robert Johnston)的北卡羅來納旅直撲斯圖爾特旅之前崩潰時造成的缺口,雖然約翰斯頓戰傷,但他的旅經過激烈戰鬥完成了堵住缺口的任務。同時還有另兩個旅也被派到繆爾舒突出部的右側,成功解除了該地段的威脅。李將軍甚至也一度想和他的手下一同前往前線,但最終被阻止了。

隨後戰鬥的焦點開始轉移到聯盟軍防線在繆爾舒突出部偏西側的一處薄弱的彎曲處,也就是著名的“血腥之角(Bloody Angle)”。格蘭特在上午6點30分命令第六軍(VI Corps)的一個師向該地區增援,而李則從左翼抽出兩個旅,也投入了該地區。但這只是個開始。隨著越來越多的雙方部隊湧入血腥之角,5月12日的戰鬥在此達到了最高潮。士兵們在雨後的泥濘中作戰,在極近的距離向對方開火,並用槍托與刺刀和敵人展開血腥殘酷的搏鬥,地面上的泥漿被鮮血染成了紅褐色。一棵22英尺粗的老橡樹被戰場上橫飛的子彈硬生生切斷,隨後又被削成碎片;兩門北軍的大炮曾被部署在距離血腥之角僅僅300碼的地方開火,但短短几分鐘內所有用於牽引火炮的馬匹和炮手都被打死,這兩門炮不得不被放棄。

一棵22英寸粗的老橡樹,在激戰中活活的被子彈割斷;其樹樁被保存於史密森尼學會。(弗雷德裡克斯堡與斯波齊爾凡尼亞國家博物館)

北軍士兵跨過南軍的掩體與胸牆,雙方隨即展開白刃戰。(Thure de Thulstrup所繪的“Battle of Spotsylvania”)

“血腥之角”在戰場上的位置。由於作戰寬度極窄,雙方士兵的近戰混亂而又暴力。

正當兩軍在“血腥之角”殺得不可開交之時,沃倫第五軍對月桂山的南軍陣地的新一輪攻勢開始了。格蘭特寄希望沃倫的這波攻勢能夠突破南軍的防線,並迫使李抽調突出部的兵力來增援此地。早上8點15分,身心疲憊的第五軍將士再次向這座他們本該在四日前拿下的山丘發起衝鋒,卻被對面的一個師所阻擋。南軍查爾斯.菲爾德之師(Field's Division)利用低矮的胸牆和樹木做掩體,對扎堆的、已經不計傷亡的南軍士兵開火。沃倫當日第一波進攻受阻,在十點又嘗試了攻擊,最後因過高的傷亡而後撤。古弗尼爾·沃倫因作戰不力差點被格蘭特撤職,好在米德的參謀長安德烈.漢弗萊斯(Andrew.A Humphreys)說盡好話才幫他保住軍長一職。

空前血腥的近戰在突出部持續進行著,但無論哪一方都無法取得優勢。12日下午,南軍的工兵們利用戰友在“血腥之角”奮戰所爭取的時間迅速地在原突出部後方500碼外建立起了新的陣地,但入夜後前線的戰鬥並未停止,直到第二天凌晨四點,南軍才有計劃地依次從“血腥之角”撤離,退守新的防線。由於南軍構築了一道新的防線,格蘭特的這次進攻並未一舉擊潰敵人,而僅僅是將他們逼退。因李一時失誤而陷入絕境的北弗吉尼亞軍團官兵們置之死地而後生,終於化解了這次危機;而格蘭特也並未被慘重的傷亡嚇倒——他開始將部隊向東南進行機動,試圖拉長戰線以分散李在北端的佈防,並在17日命漢考克和萊特的兩個軍於次日早晨展開攻勢;不幸的是,這整場戰役的最後一擊,也以失敗告終。戰鬥最終在20日平息。

南軍於13日凌晨後撤至新的防線,放棄了整個繆爾舒突出部;對於格蘭特來說,他的進攻僅僅是逼退而非擊潰李的軍團。

格蘭特在此役中的最後進攻,萊特與漢考克之第2/6軍的聯合攻勢,在南軍密集的火炮與鐵絲網的阻礙下失敗。介於多次突破未果,格蘭特准備再次向南方轉進:只要越靠近里士滿一英里,北軍獲勝的可能就多一分。

“沒有什麼語言文字能描述那時的混亂,野蠻,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凶惡的臉,可怕的詛咒和近戰的血腥恐怖。”當接近一天的混戰結束後,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工事兩側,戰壕裡鮮血橫流。北軍的外科醫生W.T.G.莫頓這樣描述他所看到的場景:“在這個死亡之角躺著許多南軍的屍體和傷員,簡直堆成了小山—垂死掙扎的人被埋在他們戰友的屍體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在後方有一塊麵積幾英畝的地區,那裡躺著不少於1000具屍體,其中許多被數以百計的炮彈撕成了碎片,還有一些的身上插著刺刀……這些決心不成功便成仁的人的屍體插在(pierced on,原文如此)他們企圖奪回的陣地的胸牆上。所有看見這副景象的人都會異口同聲地說:‘上帝保佑,我再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景象了。’”

5月12日的戰鬥造成了北軍大約9000人的傷亡;南軍的損失則約為8000人,其中包括3000被俘。這場戰鬥使得這一天成為美國曆史上最血腥的一天之一。而斯波齊爾凡尼亞法院則成為了南北戰爭傷亡排列第四位的戰役---雙方共計32,000人受傷、陣亡與失蹤。

整場戰役,北弗吉尼亞軍團折損了23%的官兵(10,000-13,000人);波托馬克軍團則損失了18%的兵力(18,000人左右)。結合之前荒野戰役的傷亡比,李毫無疑問取得了一場戰術性勝利,但這並不能阻止格蘭特繼續向弗吉尼亞腹地進軍。而事實上,北軍擁有大量的預備軍和有生力量來補充他們在前線的慘重傷亡;而李,卻只能忍著傷痛,與敵方繼續一場勝算渺茫的戰爭。

可惜.......天不佑北軍.......僅僅13天后,在兩年前麥克萊倫少將栽過跟頭的戰場上,格蘭特發起了一場規模浩大,卻令其本人懊悔莫及的決死衝鋒.........

冷港(Cold Habor),又一個弗雷德裡克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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