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網路上有這麼幾個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古代兵器:“大秦殲星弩”、“大唐斬艦刀”、“大宋神臂電磁炮”、“蒙古核動力馬”、“大明三眼加特林”。說的都是網友過於吹噓這些兵器的威力,以致於產生了不切實際的效果。 我們先從“大唐斬艦刀”開始,這指的就是唐代的陌刀。《唐六典》卷十六載:“刀之式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障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陌刀,長刀也,步兵所持,蓋古之斷馬劍”——光從這個記載看來,也就是和其他三種刀具並列的普通兵器,似乎並沒有網路流傳的那麼毀天滅地,能一刀斬斷一艘戰艦?
▲遊戲《超級機器人大戰》中的斬艦刀
但是千不該萬不該,唐朝出了一個擅使陌刀的猛人——李嗣業。網路上關於陌刀的神奇功效的文章,十有八九要引用李嗣業傳記中的這段文字——
《舊唐書》:天寶初,隨募至安西,頻經戰鬥,於時諸軍初用陌刀,鹹推嗣業為能。嗣業乃脫衣徒搏,執長刀立於陣前大呼,當嗣業刀者,人馬俱碎,殺十數人,陣容方駐。前軍之士盡執長刀而出,如牆而進。”
很多中學語文閱讀理解不及格的“網路軍事專家”因此就理解為:當陌刀者,人馬俱碎——“刀碰一下,人和馬就成碎塊了?那還了得?那不是斬艦刀是什麼?絕地光劍?”——可是他們忽略了故事的主語“李嗣業”,史載李嗣業身高七唐尺,摺合現代2.1米的巨漢(你們想象一下NBA的勒布朗・詹姆斯揮舞一柄半扇門板大的大刀,那能不當者俱碎嗎?)。中國古代時有這種天生神力的猛將,比如南宋岳飛也曾經一刀把敵將“自頂至腰分為兩”,也沒聽說他用的是什麼失傳已久的神兵寶刀。
▲紀錄片中的陌刀想象圖
不提無雙猛將李嗣業,我們看看一般人是怎麼使用陌刀的。唐軍中倒是也有所謂的“陌刀隊”,但絕不是像百度百科裡寫到的“其戰術作用相當於今天的反坦克武器”,只是普通步兵的一種。而根據唐代的《通典》記載,陌刀也可以是弩手的副武器,每位弩手持弩一具、陌刀棒一具,一旦敵軍衝到面前弩手可以用陌刀自衛——如果陌刀真是神奇的“反坦克武器”,那還要什麼弩手?大傢伙直接舉著陌刀上啊!《通典》:諸軍弩手,隨多少佈列。五十人為一隊,人持弩一具,箭五十隻,人各絡膊,將陌刀棒一具,各於本軍戰隊前雁行分立,調弩上牙,去賊一百五十步內戰,齊發弩箭。賊若來逼,相去二十步即停弩,持刀棒,從戰鋒等隊過前奮擊,違者斬。”
▲愛用陌刀的弩手
有的讀者到這裡可能要問了:那麼怎麼解釋陌刀為什麼唐朝以後就沒人用了?——確實,網路“軍事專家”們一直苦於找不到陌刀的實物,於是多年來的統一說法(想象)是:1、“陌刀製作工藝繁瑣,豪華的陌刀成為奢侈的戰爭器材”;2、“由於陌刀不允許陪葬,所以當今並沒有陌刀實物出土”……(參見:百度百科“陌刀”詞條)
可是,似乎大唐朝廷不是這麼說的,唐代的法律文書《唐律疏議》規定了“甲、弩、矛、矟、具裝”為民間不得私自持有的“私有禁兵器”,比如違法持有長矛者,依據法律判一年半徒刑。然而,沒有一條唐朝法律禁止民間持有陌刀!(驚不驚喜?)甚至還特別提到違禁兵器不包括“弓、箭、刀、楯、短矛”,這五種兵器是允許私家持有的。(意不意外?) 中國古代王朝對於民間持有兵器有著嚴格的管制,總體來說禁用威力巨大的武器(鎧甲也是不能有的)。我們比較一下兩份名單,禁止持有弩、允許持有弓箭,禁止持有長矛和馬槊、允許使用刀和短矛……顯然在大唐朝廷看起來,管你什麼刀,都沒有長矛威力大。
到這裡我們可以總結一下了:陌刀是唐代步兵常用的長刀型兵器,價格便宜量也足,國家也不禁止老百姓私人持有,只是有某些猛人特別擅長使用陌刀……說到這裡大家有沒有覺得很熟悉?梁山好漢常用的朴刀是不是也是類似的兵器?真要說起來,至少宋朝還真的曾下令民間禁用朴刀過(結果沒禁成),那不是比陌刀還神祕?而且,好像宋朝也沒有什麼達官貴人在陪葬裡帶上朴刀,難道……朴刀就是宋朝版的上古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