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建安四年(199年)六月,就整軍企圖南下進攻許都,將官渡之戰拉開序幕。但袁曹兩家真正打響第一槍,是在建安五年(200年)二月,袁紹進軍黎陽開始。
這段時間給了曹操相對充足的應戰準備。有人就評說袁紹真是草包,怎們能等著曹操平定自己的威脅後才和他開戰呢。其實,這是沒有認真讀史或者一廂情願的看法。
就像一開始監軍沮授、別駕田豐勸袁紹的那樣:“討公孫瓚,出兵長達一年,折騰百姓,耗費糧食,耗費錢財。不如先一面進獻天子,一面休養生息。而後進兵駐守黎陽,逐步經營黃河南面,騷擾邊境地區,使曹操內亂而拿下他。”
雖然看起來袁紹沒有聽從沮授、田豐的看法,可實際上他整頓兵馬,做暫時的休整而後逐漸逼近官渡地區是建安四年(199年)六月到建安五年(200年)二月這段時間主要做的事情。
而曹操呢?他顯得靈活了好多。充分抓住短暫的機會,平定內部,把握了戰爭的主動權。
有人分析說,官渡之戰前,曹操周圍,至少埋著八顆雷。
第一顆雷:關中的馬騰、韓遂
第二顆雷:徐州的劉備
第三顆雷:汝南的袁氏故吏與黃巾
第四顆雷:南陽張繡
第五顆雷:荊州劉表
第六顆雷:江東孫策
第七顆雷:漢獻帝身邊,以董承為代表的東歸將領
第八顆雷:曹營中心向袁紹的人
這八顆雷的引線,纏繞在一起,引爆一顆,很可能就是連鎖爆炸。
此觀點參見劉勃《曹操小傳(四)袁紹的大棋與曹操的破局》
也不能說這個觀點不對,但總有些湊數的感覺。最明顯的是董承,其“衣帶詔”事件最多隻能算一場騷亂而已,如果與劉備斬車胄奪徐州聯絡在一起,才能算對曹操的真正威脅。
還有孫策奇襲許都的所謂妙想,這基本上和魏延奇襲子午谷妙想一樣,只能算一個偉大的空想了。
策陰欲襲許,迎漢帝,密治兵,部署諸將。
且不說 從地理上這種構想的實現性有多大,單從利益角度來看,北上攻曹也並不符合還未鞏固江東的孫策的自身利益。所以,孫策說奇襲許都,最大可能是在造輿論,造聲勢。
孫盛也說:孫策雖然佔據江東但其上游還有黃祖,廣陵的陳登,都是強大的威脅,而且其境內豪強宗族也並未臣服,這時候孫策哪有時間考慮大老遠的去襲擊許都?
還有劉表。劉表雖有野心,也想擴大地盤,在荊州搞了一些動作,理論上是對曹操造成很大的威脅,但,這僅僅是在理論上。
劉表是宗室,大士族,但仕途起步缺很曲折(受黨錮之禍影響大),所以他到荊州的時候已經快五十歲了。現在的人多喜歡形容他“單騎入荊”頗有些“趙子龍單騎救主”的孤膽英雄意味。但是,“單騎入荊”並不能“單騎平定荊州”靠他的那點兒聲望和宗室身份也不行,當然更不能指望初平年間中央朝廷的權威了。
蒯家(蒯良、蒯越)、蔡家(蔡瑁)等大族勢力在劉表定荊州過程發揮的重要作用,並且在劉表時代的荊州佔有重要的話語權。一個例子是劉表死後,荊襄士族幾近裹挾著劉琮迅速投降了曹操。
在政權之中,主君缺乏自己的班底,將難以制衡外部支持者勢力的膨脹。劉表沒有自己的班底,無力制衡共同構成政權的荊襄士族,導致其在很大程度上反受士族的影響。
所以儘管劉表發動過一些戰爭擴大地盤,但總體的思路也是頗為無奈的自保,所以他一方面納貢於曹操控制的獻帝,一方面暗中結交曹操,就等著袁紹與曹操二虎相爭。說他威脅到曹操,稍稍有些誇張。
太祖與袁紹方相持於官渡,紹遣人求助,表許之而不至,亦不佐太祖,欲保江漢間,觀天下變。從事中郎韓嵩、別駕劉先說表曰:“豪傑並爭,兩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將軍若欲有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將擇所從。將軍擁十萬之眾,安坐而觀望。夫見賢而不能助,請和而不得,此兩怨必集於將軍,將軍不得中立矣。夫以曹公之明哲,天下賢俊皆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後稱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御也。故為將軍計者,不若舉州以附曹公,曹公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表大將蒯越亦勸表,表狐疑,乃遣嵩詣太祖以觀虛實。嵩還,深陳太祖威德說表遣子入質。表疑嵩反為太祖說,大怒,欲殺嵩,考殺隨嵩行者,知嵩無他意,乃止
《三國志·卷六·魏書六·董二袁劉傳第六》
所以,當時對曹操造成實際上威脅的就是關中的馬騰、韓遂;徐州的劉備;還有南陽張繡。
馬騰、韓遂上篇已經說過,建安四年(199年)曹操命鍾繇以侍中的身份領司隸校尉,讓他持節督關中諸軍。鍾繇到達長安後,說服馬騰、韓遂聽命中央並送子到朝廷為質。此方面問題得到解決。
建安四年(199年)六月,袁紹整軍企圖南下進攻許都的另一方,就是廣撒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在曹操腹背滋擾。很不幸,除了關中諸將成功被鍾繇說服,劉表陽奉陰違按兵不動外,張繡的軍師賈詡當面回絕了袁紹的來使。
按說張繡是不可能再去歸降曹操,叔可忍姨不可忍,那種趕鴨子上架著給張繡當叔叔的勁還沒讓張繡緩過來,賈詡就勸他再投降。
賈詡給張繡的分析也直截了當,不是投降曹操有多好,而是投了袁紹後有多不好(不能容人)。權衡之下,張繡果真投了曹操。
建安四年(199年),張繡再次向曹操投降。曹操果真大度,為自己的兒子曹均娶了張繡的女兒。
是後,太祖拒袁紹於官渡,紹遣人招繡,並與詡書結援。繡欲許之,詡顯於繡坐上謂紹使曰:“歸謝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國士乎?”繡驚懼曰:“何至於此!”竊謂詡曰:“若此,當何歸?”詡曰:“不如從曹公。”繡曰:“袁強曹弱,又與曹為讎,從之如何?”詡曰:“此乃所以宜從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從一也。紹強盛,我以少眾從之,必不以我為重。曹公眾弱,其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將釋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從三也。原將軍無疑!”繡從之,率眾歸太祖。
《三國志· 荀彧荀攸賈詡傳第十》
建安五年(200年),張繡參加了官渡之戰,成為即戰力,助曹操大破袁紹,後被升為破羌將軍。
曹操的最後威脅,就是剛剛奪了徐州的劉備。
秋八月,公進軍黎陽,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齊、北海、東安,留于禁屯河上。九月,公還許,分兵守官渡。冬十一月,張繡率眾降,封列侯。十二月,公軍官渡。
此時,袁紹舉兵南下的訊息傳到許都,曹操方的大多數人認為袁軍強大不可敵。但曹操卻根據他對袁紹的瞭解,果斷作出一系列部署:派臧霸入青州,佔領齊、北海、東安等地(在前面文章中說過);主動招降張繡;派鍾繇鎮撫關中,拉攏涼州諸將;還有就是以主力在官渡一帶築壘固守的同事抽空去滅了劉備。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謀洩,皆伏誅。公將自東征備,諸將皆曰:"與公爭天下者,袁紹也。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乘人後,若何?"公曰:"夫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為後患。袁紹雖有大志,而見事遲,必不動也。"郭嘉亦勸公,遂東擊備,破之,生禽其將夏侯博。備走奔紹,獲其妻子。備將關羽屯下邳,復進攻之,羽降。昌豨叛為備,又攻破之。公還官渡,紹卒不出。
《三國志 ·武帝紀》
曹操的手下都非常疑惑:"與您爭奪天下的是袁紹。現在他帶著誠意撲面而來地,要和您決戰,您去收拾劉備,他殺過來怎麼辦?"曹操非常瞭解袁紹,自信的說:"劉備是肘腋之患,現在不收拾他,如果和袁紹真打起來,他必定在後面捯飭我們。"曹操的決斷,是站在瞭解對手的立場上得出來的,這一點很少有人能做到。
曹操最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劉備,劉備逃奔袁紹。曹操又撿了個寶:收降劉備的愛將關羽,為袁紹的顏良坐好了準備。
而根據史書記載,袁紹的舉動就有些讓人大跌眼鏡了。
五年,左將軍劉備殺徐州刺史車胄,據沛以背曹操。操懼,乃自將徵備。田豐說紹曰:“與公爭天下者,曹操也。操今東擊劉備,兵連未可卒解,今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兵以幾動,斯其時也。”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事去矣!夫遭難遇之幾,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紹聞而怒之,從此遂疏焉。
《後漢書 ·袁紹劉表列傳》
田豐得知曹操要去攻打劉備,勸袁紹說:“與您爭奪天下的是曹操。曹操現在去攻擊劉備,咱剛好出兵攻打他,這不就獲勝了嗎?”袁紹卻以小兒子得病為理由不同意出兵,田豐氣得扔了柺杖。
曹操攻打徐州是建安五年正月,二月份袁紹大軍就已經進屯黃河北岸的黎陽,以此推測曹操攻擊劉備的時間袁紹正在往最前線進兵,十萬軍馬移動,一個月的時間算正常不過了。怎麼把鍋就甩到小兒子身上了呢?
二月,紹遣郭圖、淳于瓊、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紹引兵至黎陽,將渡河。
所以就像呂思勉先生說的:
古人的環境我們固然不能全知道,也不會全不知道,因而古人所做的事情,我們決不能全瞭解,也不至於全不瞭解。所以解釋古事、批評古人,也不是絕對不可以,不過要很謹慎,限於可能的範圍以內罷了。謹守著這個範圍,我們能說的話,實在很少。然在這些少的話中,卻多少見得一點事實的真相。其意義,要比演義等假設之以滿足人的感情的,深長得多。滿足感情固然是一種快樂,瞭解事實的真相,以滿足求知的慾望,又何嘗不是一種快樂?[1]
所以,袁紹舉兵南下的訊息傳到許都,曹操趁著袁紹緩慢行軍和其性格特點果斷迅速的拿出應對措施:派臧霸入青州,佔領齊、北海、東安等地(在前面文章中說過);主動招降張繡;派鍾繇鎮撫關中,拉攏涼州諸將;還有就是滅了徐州的威脅劉備。為正面戰爭贏取了相當的主動權。
參考資料
[1]呂思勉.《三國史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