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產是春秋時期鄭國的執政者,執掌國政達20年之久,期間充滿戲劇性事件。他的努力,使鄭國這樣一個弱小國國,夾在晉楚兩大國之間,而能保持數十年的安定局面,同時代的孔子對他欽佩不已,在他以後的政治家們也不敢忽視他的遺訓。
子產的成功之處,首先在於他深諳執政之難。
有一天,他的上級,前任執政子皮想讓一位對自己忠心耿耿而又老實厚道的年輕人尹何去治理自己的封邑。這是一個不小的官,又是很大的責任,因此子產出以公心,表示不贊成。
子皮說:“這人謹慎老實,我喜歡他,他不會背叛我的。況且讓他去學著幹,也就懂得治理了。”
子產反駁說:“不行呀,喜歡一個人,就該設法對他有利。你因為喜歡他而讓他執政,就好比讓一個還不會拿刀的。”
人去割東西,他不但幹不好,還會傷及自己。比如你有一匹美錦,恐怕你不會貿然讓不會裁縫的人用來試製衣’大的官職、大的封邑比起美錦來價值不是大得多嗎?怎麼反而讓初學的人去管理呢?”
他又進一步說明利害:“我只聽說要學習以後才能去管理政務,沒聽說過拿管理政務的工作當成學習的。要真是這樣去辦,一定會有所傷害的。這就像打獵,能熟練地射箭和駕車,就能獲取獵物;倘若連射箭駕車都還沒學會,成天還在擔心翻車壓死人,哪兒會有精力獵取禽獸呢?”
子皮一聽,恍然大悟,把自己原來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拋開,說:“哎呀,我真是個小人,身上的衣服懂得愛護,大官、大封邑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卻輕視它。今後一切聽你的。”從此,子皮把國政都委託給子產。
子產這番道理,表層上是忠於子皮的家事,深層裡是忠於國事。試想讓一個雖忠厚老實但沒有政治經驗的人,以國事為“試驗”,豈不要讓國家、百姓吃苦頭?
子產既知執政之難,便把治國的法律公開化,把律令都鑄在刑鼎之上,讓老百姓明白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做,違禁要受什麼懲罰。他把懲罰訂的重重的,為的是收取阻嚇作用,也是為了推行自己對政務的改革他剛執政時,國內的百姓恨他,罵他,編了童謠沮咒他,盼他快死,彷彿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慢慢地,他的施政生效了,國內治理好了,人民安居樂業,政治清明穩定。結果,到他死時,全國百姓痛哭流涕,像死了親人一樣,還編了童謠,表達哀思和悼念,悲嘆今後沒了子產怎麼辦。
臨終時,這位精明能幹的政務家還給繼任人留下了執政的寶貴心得。他說:“我死之後,你一定當政。記住,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夠用寬大的政策來使人民順服;如果不是這樣,就只能求其次,即用嚴厲的手段去治理。”
他留下了名言:“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難。”
他以火比喻嚴厲的治理方式,明確,猛烈,令人生畏因而百姓守法,政局穩定,因犯法而死的人反倒少,這是真的愛民;他以水比喻寬厚j軟弱的執政方式,人們把政令法令不當回事,無法無天,翫忽職守,等到局勢惡化時,就不得不從極寬轉為極苛,死的人就多了。名為愛民,實則害民。
他執政二十年,正是寬猛相濟,先猛後寬的,而繼任者德望不如他,卻很可能想寬刑以討百姓之好,所謂“得民心”,勢必釀成大禍。
果然,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繼任者不用嚴厲的政策而用寬大的政策,其德望又遠不如子產,結果政紀大亂,許多人嘯聚為寇。到了不得不動用軍隊屠殺亂民時,執政者才想起子產的政治遺囑,嘆息說:“早聽老夫子的話,就不會搞到這地步了。”
就連一貫以“仁”為旗幟的孔夫子,也讚歎子產的話為執政之至理,說:“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稱讚子產曰:“古之遺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