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各位聽到“對王”兩字,會聯想起什麼?是不是馬上想起周星馳電影那位“對王之王對穿腸”,還有狂噴“十九幾兩血”時的名場面。
太平天國後期,王爵濫封,王號也是越來越怪,學王、歌王、心王、喜王、勸王、捧王等等不一而足……(倒是公私資料暫時還沒有發現懂王,睡王也沒有,只有一位七十歲才封王的夢王董金泉。)“對王”這個王號也被拿了出來,所授予的人比較特別,是洪秀全族侄,太平天國洪姓親族之中唯一能打的洪春元。
洪氏親族唯一善戰者洪秀全很多親族都有份參與金田起義,一到天京就藏在府邸裡,錦衣玉食生孩子,罕見帶兵出征。就算有,如王長兄洪仁發救援鎮江,很快就被打得大敗而逃。這位洪春元卻是一個異數,起初的時候默默無聞,一直到1856年天京事變,因為自相殘殺過慘,朝堂一空,才得以在1857年封為國宗,掌軍出師江西。
洪春元甫一出兵,就顯示出統兵才能,在安徽婺源(當時婺源屬安徽省)大破清軍,陣斬捐納知府畢大鈺。
這位畢大鈺可不是個草包,他是太平天國的老冤家,1852年,太平軍圍攻長沙八十五天不能破,畢大鈺當時就負責守衛長沙南關,用空棺材填土修補城牆,打退太平軍多次進攻,後來又在兩湖多次與太平軍交戰,這次被洪春元大軍圍住,最後力竭而死。
洪春元初戰告捷,還是不能扭轉整個戰局,尤其石達開離開天京的時候抽走江西部分人馬,面對清兵反攻,洪春元只得後撤回安徽,將軍隊沿長江兩岸駐防,保證糧食進入天京的水路安全。
1861年9月,安慶被攻破,洪秀全大怒懲罰幹王英王,隨即開始大封諸王,洪春元就在此時封為對王猛千歲,加號殿前兵部又正夏僚。“對”為王號,莫名其妙,“猛千歲”這個稱呼,聽上去就像個山大王,草莽氣息十足。
英王陳玉成困守廬州(今安徽合肥),清兵四面而來,唯有向天京求援。天王令對王與護王陳坤書一起救援,兩王攻打浦口,被清將李昭壽所阻,連戰不利,攻六合又不克,無法前往廬州。陳坤書只得引兵東還攻打揚州,洪春元繼續圍困浦口,很快又被擊敗。
侍王營中摻沙子陳玉成苦等援軍不到,只得從廬州突圍,最終在壽州被苗沛霖出賣而死。英王的死也宣告天京上游皖贛戰線的失利,太平天國的主攻方向改成東邊的江浙一線,洪春元奉命入浙南,受侍王李世賢節制。
侍王李世賢,因為功勞顯赫,封王又早(後期幹、英、忠之後第四個封王),出了名的盛氣凌人,所帶部隊又有一定獨立性,洪秀全不信任又不得不用,只能拼命在他軍隊裡摻沙子。洪春元派過去,如其說是助陣,不如說是監視,監督侍王嚴格按天京的指示行動。
侍王在浙南的攻勢一開始還是相當順利,連克府縣,大軍圍攻浙皖贛閩四省樞紐衢州。但他與洪春元等幾位監軍之間的關係也是越來越惡劣,功臣與親貴的組合,肯定是火星四散,兩人經常發生爭執,所率部眾也互相瞧不對眼,這樣如何合力作戰?浙江巡撫左宗棠救兵來到,只得撤圍。衢州撤圍對浙南的局勢影響非常大,左宗棠就以此為據地開始反撲。
雨花臺戰役與“進北攻南”湘軍曾國荃部於1862年5月開始圍困天京,在雨花臺要塞下紮營。洪秀全慌忙調撥周邊郡縣勤王,洪春元當時已經離開侍王,在皖南駐守,聽令緊急率軍先至,合蘇州援軍以及天京守軍猛撲雨花臺外湘軍營地,始終不能攻克。
焦急的洪秀全開啟連續瞎指揮模式,首先連發三道詔書,強令在上海郊外節節勝利的李秀成回援。李秀成無奈,只得匯合浙北浙南蘇南天京各路大軍,共十四王六十萬人,在雨花臺與曾國荃部三萬人鏖戰四十四天。洪春元並非十四王之一,負責在外邊配合作戰。
曾國荃不愧鐵桶之名,湘軍死守不退,忠王這邊雖然兵多將廣,卻是統屬不一號令不一,武器又處於劣勢,無奈還是不能解天京之圍。
洪秀全接下來開啟第二次的瞎指揮,命令李秀成“進北攻南”,全軍渡江北上,在兩淮之間招兵、收集糧草,同時也可讓圍城的湘軍分散。李秀成不同意,他力諫應該讓軍隊迴歸原來的江浙戰線,擊敗進犯的李鴻章、左宗棠等各路清軍,再回師天京城下,天京就繼續依靠堡壘工事固守。只不過洪秀全根本聽不進任何意見,李秀成只得在1862年12月初,命令洪春元與章王林紹璋、納王郜永寬、忠二殿下李容發等為前驅,率前鋒三萬人開始渡江北上。
洪春元渡江後,在江北的浦口、九袱洲、巢縣、和州、無為州、銅城閘多處大戰,雖然斬殺多員清將,屢有小勝,但因為天氣寒冷,清軍從水陸多路來援,糧草又接應不上,所佔據點先後喪失。後來與忠王在廬江城下會師,廬江守將是淮軍名將吳長慶,因為與太平軍有殺父之仇,抵抗十分頑強,李秀成啃不動,鮑超又率軍來援,又唯有撤軍。此時天京來詔,召對王回京,負責守衛天京南門聚寶門(今中華門)外雨花臺要塞。
丟失要隘,被天王處死雨花臺要塞位置相當重要,扼守天京南面通道,北邊是秦淮河上長幹橋,再向北就是聚寶門。當年太平天國攻克金陵,也是先攻佔此地,再在大報恩寺的大琉璃塔上架炮轟城。清朝江南大營欽差大臣向榮、和春曾經百計攻打,均不能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肯定要找一員猛將鎮守。
然而洪春元是合適人選嗎?洪春元雖然在洪氏親族中拔尖,有戰功,倘若放在太平軍將領群裡,表現並不出彩,之前一直也是參加野戰,並沒有多少守城經驗。若論守衛雨花臺,比他合適的大有人在,如以擅守出名的顧王吳如孝,洪秀全說穿了還是隻信任洪姓親人。
只是這一安排,不但葬送了雨花臺,葬送了天京,洪春元連命都搭了進去。
1863年6月,為了讓當時還在江北的李秀成回師天京,曾國藩讓曾國荃想辦法攻佔雨花臺。曾國荃算準了洪春元調回不久,麻痺疏忽,又迷信高崗地利。在13日,趁天黑派出悍將蕭孚泗、陳湜、李臣典等,掩旗息鼓,輕兵奇襲雨花臺。洪春元倉猝之間,連像樣的抵抗都組織不起來,倉惶逃回城中。
這一跑丟了雨花臺,連帶長幹橋以外的營壘工事也一起丟掉,湘軍只戰死一人就到達南門城下,勝利來得可謂非常輕易,自此湘軍營中鼓柝之聲傳遍天京城內,圍城更甚。
洪秀全對洪春元如此輕易丟失雨花臺大為震怒,下旨將其下獄問罪,很快以喪師失地的罪名在城中正法。
若論喪師失地,當時太平軍到處失利,喪師失地的王爺千歲多了去了,除了洪春元,未見還有誰被典刑正法,洪秀全雖然猜忌疑心重,但絕非以威刑懾人的暴君,太平天國也沒有清朝那種守土官失地要追責的規條。獨這次自己親族都下獄處死,可見洪秀全實在是非常惱怒,加上是傾亡的關鍵時刻,只能拿對王的人頭來警戒眾人。只不過最應該追究的,恐怕是洪秀全本人的剛愎自用與識人不明,唯信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