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時立了三個皇后,娶了自己的媽媽,納了太監的女兒還動不動就去臣子家裡找妃子;
他整日在後宮和宦官為伍,長期不上朝
他聽不進忠言逆耳諫言,反而動不動就誅殺諫官,甚至都逼死了勸諫的兒子
·······
他就是漢趙國第三任皇帝------劉聰
他真的如史書所言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昏君嗎?
熟讀史書的朋友應該會發現史書裡面時常有大篇幅描述帝王的私德。
與宦官為伍,即為荒蕪朝政,遊讌後宮;蓋幾座宮殿,就是不惜民力,帝德不良;取妃納嬪,似乎成了會影響朝政的一件天大的事情;而如果不聽儒家士族代表之言,就淪為桀紂之類的君王。
這幾個方面,劉聰被黑得極其之慘。
我一點也不黑呀
而我想說,私德和一個帝王的能力還有他的政績是幾乎完全沒有關聯的。
史書執筆者多為儒士,同時史書又是給社會的一本最好的教科書,它 必然有他的階級性。
之所謂史書對劉聰如此描黑,本質上是因為他侵犯了儒家士族的利益,故而授權柄於儒家執筆者。
北齊壁畫---文吏
接下來在字裡行間,我們尋找下,劉聰朝內的暗流湧動,找找劉聰為何被描得如此之黑。
背景:
劉淵起事之時,他要拉攏幷州漢人寒族勢力,故而打著漢朝旗幟,拉攏了漢人集團為其效力,從而成功讓屠各匈奴和其他胡族部落,也登上統治階層,改變了等級秩序。
皇權(屠各匈奴)
統治階層(胡族+士族)
胡漢底層
而在成功建立漢國將西晉勢力驅逐之後,帝國內部的統治權資源分配矛盾開始浮出水面。
漢人統治階級的話語權越來越大。
漢人戰鬥力不如胡族,但論搶權立派,佔據輿論高地,借用一隻筆,都能搞出很大的名堂來。(東漢關東士族群體,明朝文官集團可算典型)
聰將為劉氏起〈皇鳥〉儀殿於後庭,廷尉陳元達諫。。。。。聰大怒曰:"。。。豈問汝鼠子乎!不殺此奴,朕殿何當得成邪!將出斬之,並其妻子同梟東市!"
元達先鎖腰而入,及至,即以鎖繞樹,左右曳之不能動。聰怒甚。劉氏時在後堂,聞之,密遣中常侍私敕左右停刑,於是手疏切諫,聰乃解,引元達而謝之,易逍遙園為納賢園,李中堂為愧賢堂。
劉聰當上皇帝之後發現儒族勢力過於強盛,他的決策權處處受到掣肘。但又不得不屈服於這些勢力。陳元達被判死刑,將自己鎖綁住樹木,不讓士兵帶去東市,如此之抗逆相悖,劉聰非但沒轍,後來反而引元達而謝之,可見當時儒族勢力之強。
甚至劉聰當面問過陳元達:
聰每謂元達曰:"卿當畏朕,反使朕畏卿乎?"
當時劉聰迫於這種形勢而設定的制度:
於是大定百官,置太師、丞相,自大司馬以上七公。。。置左右司隸,各領戶二十餘萬,萬戶置一內史,凡內史四十三。單于左右輔,各主六夷十萬落,萬落置一都尉。省吏部,置左右選曹尚書。自司隸以下六官,皆位次僕射。置御史大夫及州牧,位皆亞公。以其子粲為丞相、領大將軍、錄尚書事,進封晉王,食五都。劉延年錄尚書六條事,劉景為太師,王育為太傅,任顗為太保,馬景為大司徒,朱紀為大司空,劉曜為大司馬。
漢族管理為左右司隸,各領戶二十餘萬落。
胡人管理為左右單于輔,各主六夷十萬落。
而位權最大的七公之中,
屠各族:劉延年 劉景 劉曜
漢族寒族士族代表:王育,任顗,馬景,朱紀
這時胡漢基本是分庭抗禮。
胡漢交戰圖
當時漢人陣營代表,便是之前對抗劉聰十分出色,時任左司隸的陳元達。
陳元達,字長宏,後部人也。本姓高,以生月妨父,故改雲陳。少面孤貧,常躬耕兼誦書,樂道行詠,忻忻如也。至年四十,不與人交通。
劉淵,劉聰早年任用的儒家士族代表大都是寒族,在晉朝得不到升遷的落魄群體。這是他們拉攏幷州寒族底層的一塊蛋糕。後部陳元達,雁門範隆與上黨朱紀是此中代表。
從司隸四十萬落與六夷的二十萬落,可以看出當時胡漢的大致分成,他們拉攏他們是十分必要的。
漢族士族上風期劉聰決策權處處受到掣肘。看著漢人儒家群體對朝政的滲透越來越厲害,他每想要做削弱這些力量的舉措與任授的時候,總是要被儒家群體的集體苦鬧上書,死諫,而且還被冠上及其冠冕堂皇,嚴重的言語,把他公然描繪成桀紂一樣的昏君。
他行動處處受限。
看看劉聰的無奈:1時聰以其皇后靳氏為上皇后,立貴妃劉氏為左皇后,右貴嬪靳氏為右皇后。左司隸陳元達以三後之立也,極諫,聰不納,乃以元達為右光祿大夫,外示優賢,內實奪其權也。於是太尉範隆、大司馬劉丹、大司空呼延晏、尚書令王鑑等皆抗表遜位,以讓元達。聰乃以元達為御史大夫、儀同三司。
胡族父死娶母,立三後等行為在胡族看來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而在漢族傳統文化中卻是無法理喻的行為。
這美色,我無法拒絕
劉聰發揮了皇帝的任免權。奪走元達的權力,嘗試打擊下儒族勢力。
七公之中幾個大公,都站在了元達這一側。抗表遜位。
最終劉聰再次妥協。提升元達官職權力。
2聰宮中鬼夜哭,三日而聲向右司隸寺,乃止。其上皇后靳氏有淫穢之行,陳元達奏之。聰廢靳,靳慚恚自殺。靳有殊寵,聰迫於元達之勢,故廢之。既而追念其姿色,深仇元達。
元達輿論攻擊劉聰的皇后,最後迫使靳月光自殺,還迫使劉聰廢了她的皇后位。
劉聰再次妥協。
帝王的私事儒族都能如此強橫干涉,更不要說道朝堂之上的那些行政議事了。
劉聰反擊期開始培植他的“內閣”,架空儒家統治階層。他選擇的是身邊的宦官中常侍和低劣奴種時任中護軍的靳準等宮廷內人。
時聰中常侍王沈、宣懷、俞容,中宮僕射郭猗,中黃門陵修等皆寵幸用事。聰遊宴後宮,或百日不出,群臣皆因沈等言事,多不呈聰,率以其意愛憎而決之,故或有勳舊功臣而弗見敘錄,奸佞小人數日而便至二千石者。軍旅無歲不興,而將士無錢帛之賞,後宮之家賜齎及於僮僕,動至數千萬。沈等車服宅宇皆逾於諸王,子弟、中表布衣為內史令長者三十餘人,皆奢僣貪殘,賊害良善。靳準合宗內外諂以事之。
一旦史書中,發現帝王與宦官為伍的時候,基本說明皇權已經受到了朝臣的嚴重威脅,這是他們自保或者奪回權力的手段。朝堂之上已無可信任之人,只能轉而信任無退路的宦官集團。
劉聰培植了自己的“中庭”集團,中護軍靳準則成為了他最典型的代言人。
北齊壁畫---出行儀仗衛士
聰自去冬至是,遂不復受朝賀,軍國之事一決於粲,唯發中旨殺生除授,王沈、郭猗等意所欲皆從之。又立市於後庭,與宮人宴戲,或三日不醒。聰臨上秋閣,誅其特進綦毋達,太中大夫公師彧,尚書王琰、田歆,少府陳休,左衛卜崇,大司農朱誕等,皆群閹所忌也。
劉聰開始直接不和儒族共同上朝,朝廷決策直接自己私自在皇宮內處理,不經過朝賀這個環節。
儒族勢力自然發動輿論攻勢,說他親近的都是奸佞小人,勳舊功臣都不被任用。
這套中庭勢力,可不是“遊讌後宮”,他們正馬不停蹄地準備策劃攻勢呢。
第一波 攻勢
聰臨上秋閣,誅其特進綦毋達,太中大夫公師彧,尚書王琰、田歆,少府陳休,左衛卜崇,大司農硃誕等,皆群閹所忌也。侍中卜幹泣諫聰曰:“。。。。。。”因叩頭流血。王沈叱幹曰:“卜侍中欲距詔乎?”聰拂衣而入,免幹為庶人。
誅殺了一眾儒族勢力。儒族的死諫做派的輿論攻勢開始不起作用了。
我覺得你不行
卜幹冠冕堂皇的直諫已經無效,直接被免為了庶民。
這是殺雞儆猴。
作為回擊
陳元達這次說服了太宰劉易(劉聰子)和大將軍劉敷,拉攏了屠各胡貴族,共同對宦官集團和靳準發起了彈劾。
請免沈等官,付有司定罪。
劉聰的回覆十分清醒:
聰以表示沈等,笑曰:"是兒等為元達所引,遂成痴也。"
劉聰很明白他在為屠各胡族爭取權力,而劉易和劉敷作為屠各胡居然還幫著對方說話!
更以訪粲,粲盛稱沈等忠清,乃心王室。聰大悅,封沈為列侯。
另一個兒子劉粲,則拎得清。而劉聰兒子劉易,依然固諫,劉聰毫不領情,劉易忿恚而死。
陳元達自殺。
自掛東南枝
第二波 攻勢
後來皇太弟劉乂被皇子劉粲誣陷罷黜案中,劉聰藉機再次剪除了一波儒族頑固勢力。
於是誅乂素所親厚大臣及東宮官屬數十人,皆靳準及閹豎所怨也。
說是靳準及閹豎所怨,其實更有可能是劉聰所怨之儒族官吏。
第三波 攻勢
中常侍王沈養女年十四,有妙色,聰立為左皇后。尚書令王鑑、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恂等諫曰:"------(冠冕堂皇之語)"聰覽之大怒,使宣懷謂粲曰:"鑑等小子,慢侮國家,狂言自口,無復君臣上下之禮,其速考竟。"於是收鑑等送市。
後來劉聰又立一個太監的養女為左皇后,這種行為實際是在挑戰儒家官吏,看看還有哪些儒族勢力在反抗。
劉聰勝利期殺了一波又一波之後,儒族終於順從了起來。再也不敢忤逆劉聰了。
統治階級的資源爭奪以劉聰的完勝告終。
最後我們看看,劉聰臨危託孤時,行政系統的變化。
時聰子約已死,至是晝見。聰甚惡之,謂粲曰:"。。。今世難未夷,非諒暗之日,朝終夕殮,旬日而葬。"徵劉曜為丞相、錄尚書,輔政,固辭乃止。仍以劉景為太宰,劉驥為大司馬,劉顗為太師,朱紀為太傅,呼延晏為太保,並錄尚書事;範隆守尚書令、儀同三司,靳準為大司空、領司隸校尉,皆迭決尚書奏事。
首先從劉聰說的話“今世難未夷,非諒暗之日,朝終夕殮,旬日而葬” 這句話可以看出劉聰絕非儒士所言那般昏庸無道,反而他對時局瞭然於胸,他所做的也是一個優秀帝王所要做的事務------攏合權力。
再看七公胡漢組成:
屠各族:劉景 劉驥 劉顗 呼延晏 靳準
漢族寒族士族:範隆 朱紀
這兩位可自始至終從未參與對劉聰的彈劾,相反他們對屠各劉胡十分的忠誠。
靳準篡位時,這兩位老兄翻城而逃去投靠關中劉曜。
為了和阿靳在一起,我付出了太多~
總結:
劉聰在位期間軍事上攻下長安,滅西晉,驅逐劉琨等殘晉勢力;政治上攏合權力,可以算是一位雄主!
只因觸動了儒族的利益,從而被描黑成一代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