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溝 先拜李金鏞，再看妓女墳

由漠河縣城去“黑龍江源頭”，到金溝林場，拐向省道“209”，然後順山溝簡直往西北走……這條山溝便是有名的老金溝。

老金溝之得名，因為溝裡有金，又因為開採歷史較久，而曰老金溝。

最早發現金子的是鄂倫春人，最先來採金的是俄羅斯人——當俄羅斯人得知漠河有黃金，便把鄂倫春人踢到一邊兒，獨佔了漠河的金礦。沙俄政府編寫的《滿洲通志》記載，到漠河採金的俄羅斯人，全盛時期達1.5萬人，10年時間，盜採漠河黃金近14萬兩。清政府於光緒十年（1884年）向沙俄政府下了驅逐令，光緒十一年（1885年）清政府派兵駐守漠河，同年李鴻章等大臣上奏光緒皇帝，請建漠河礦務總局，帝允，遂委任吉林候補知府李金鏞為漠河礦務總局督辦；1900年漠河金礦再次被俄羅斯人搶走，1906年清政府再次收回；1931年“九 • 一八事變”後，日本人包辦開採漠河金礦；1946年漠河金礦迴歸人民政權——縱觀漠河金礦的百年開採史，李金鏞10年最為繁榮。

李金鏞像

李金鏞從俄國人手中接下破爛攤子，籌集資金、購置機器、招收礦丁、建章立制，很快便重振了漠河的採金業，僅老溝金廠，1889年至1899年便生產黃金17.9萬兩。

後人為了祭奠李金鏞，在老金溝北山的半山腰建了一座祠堂。這座祠堂幾經風雨，以不同面貌出現在我的面前，2008年落成的李金鏞祠堂相當有規模，有主殿、有配殿，還有一尊刻著“金聖”二字的大石碑。

2008年重建李金鏞祠堂，我們是第一批觀光者

前來李金鏞祠堂參拜的人絡繹不絕，那塊刻有“金聖”二字的石碑最受青睞，與“金聖”合影的人要排隊挨號，以至祠堂也沒有石碑熱鬧。看來，拜“李”是表面文章，拜金才是真正的意圖。一塊小天地，也透視出了大時代。

喜與金聖合影

老金溝還有一個名字叫胭脂溝。

“胭脂溝”名字由來有二：一，這裡開採的黃金為慈禧太后進口胭脂所用，所以稱之為胭脂溝；二，妓女河邊梳妝打扮，將胭脂散落小河，男爺們兒嗅著那小河送過來的胭脂香味兒，便將一個美妙的名字冠之於老金溝——胭脂溝。

漠河縣誌稱“老溝金礦，1889年，有礦丁數千人“；《妓女古墓群展廳前言》稱，“1889年，金礦最盛之時，金溝礦區中外妓院數百家，妓女二千多人。”以妓女二千對礦丁數千，得出的比例，是三五個礦丁配備一名妓女！太多了，不太可能，不知哪方資料有誤？我以為說“老金溝有許多妓女”不算誇張。

妓女木雕，雖性感，但不淫蕩

無論是俄國人、日本人，還是李金鏞，所有的開礦者都在漠河辦了妓館。無論哪個朝代漠河金礦的妓女都是多國籍的：有俄國的、日本的、朝鮮的、中國的。

到了老金溝，看漠河採金史，才曉得辦妓館，是管理金礦的需要。也就是說礦主為礦丁解決性飢渴，以便穩定採金隊伍，保障正常採金作業。正因為妓女有如此大的貢獻，李金鏞拿窯業當回事，拿妓女當人看，他要求屬下善待她們，明令各妓院，凡有要求從良者非但不能阻攔，還要隆重迎娶。李金鏞對待妓女相當有人情味兒。

李金鏞對待妓女的理念得以傳承，胭脂溝的妓女墳便是例證。比較而言，走遍漠河不見礦丁墓園！死去的礦丁不會比妓女少，他們埋到哪兒了？有采金者發現，他們被零星埋在礦場的樹林裡，當再一次掘土採金的時候，常常出土他們的遺骨。

有傳說（特別是一些文藝作品），說礦丁把掙來的金子用於逛窯子了——判斷妓女渾身是金。錯了，妓女墳可以作證：曾抱有這樣思維的人，動了在死去的妓女身上採金的念頭，結果發現，妓女頭上沒有金簪，耳上沒有金墜，項上沒有金鍊，撬開嘴巴，沒有發現金牙套兒。

男人有力氣採山上的金子，女人用胭脂採男人口袋裡的金子，到頭來，誰也沒有把金子裝進自己的腰包，全部歸了礦主——礦工死後躺在礦床上與金共眠，妓女死後卻惹得男人前來折騰她們的身子……其情境比男人還慘。

妓女墳與李金鏞祠堂在同一條溝，由祠堂再往西行8里路即是。荒蕪的妓女墳，現在開發成了“妓女古墓群公園”。

埋在墳塋裡的五姐妹

8月中旬，是雅各達成熟的季節，有興安紅豆之稱的雅各達託載著妓女的棺木，那高梁米粒大小的紅豆，似少婦的紅淚珠兒；那鋪滿整個墳塋的紅豆，狀是妓女紅色的淚的海洋。開發者就地取材，用松樹杆子，做了一圈兒兩根木的圍欄，用以圍出全部的墓地。其餘一概未動。甚至連路都沒有開闢，只是懸空架設了一條觀瞻走廊。那木板搭建的走廊繞著墳塋的邊緣，做彎曲迂迴，令憑弔者走在廊上，遠看松林中妓女的墳塋，近看綠葉襯映的興安紅豆……我看到重點標示出來的墳丘：“這裡掩埋著12名俄羅斯妓女”；“金利妮，韓國人19歲”；“松村慧子，日本人22歲”；“五姐妹”（沒標國籍，我判斷是中國人。）……我很佩服開發者的考證。因為妓女墳是無主的墳，無檔案的墳，哪個墳埋著哪個妓女？只有天知道。不過李金鏞手下的書記官，在這兒生活了十年的宋小濂有細緻的記錄，他在《北徼紀遊》中寫道，1888年（光緒十四年）前後，有業者“自阿木爾省攜日妓二人來漠，僦板屋為青樓，二妓一名阿夕以桑，又名大冢石，俗稱石頭；一名我西母桑，俗稱郎頭。”但這只是兩個青樓女子的名稱，至於這二人死後是否埋在這座專為妓女設定的墳塋裡，無人知曉，想必墓地設計者也翻閱了宋小濂的《北徼紀遊》，墓園裡出現了阿夕以桑的雕像。

芙蓉月下點戲/默聽天邊雀聲/人世悲歡一夢/如何作的雙成 金陵慧蘭

開發者以加強管理為宗旨，在保持古墓群原樣的基礎上，適當進行包裝，在吸引人們前來觀看的時候，傳播了青樓文化，弘揚了人道主義主題，使一個幾近消失的墓地，有了學術價值。

世界上還有哪個地方建有妓女墓？不曉得，我們只知道，中國漠河有。

這事兒是今天的中國辦的，挺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