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曾在2016年出過一個紀錄片,叫《從納粹手中救出的孩子們》,看過的人不多,不過這是一部閃耀著人性光輝和人間溫情的紀錄片,很值得讓人細細品味。
故事的主人公叫尼古拉斯·溫頓,英國人,被稱為“英國辛德勒”,1939年,他在捷克斯洛伐克,從納粹手底下救出了669名猶太兒童。
1938年冬,世界戰爭局勢紛擾,在亞洲,日本已經入侵中國7年,已經逐步控制中國許多地方,日本的勢力範圍還延伸至亞洲其他國家;在歐洲,在希特勒“閃電戰”的攻勢下,德國已經吞併奧地利,準備進攻捷克斯洛伐克。同時,因為英國的“綏靖政策”,對德國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英國暫時保全了一時的太平,國內的英國人還在享受著陽光沙灘。
29歲的尼古拉斯·溫頓正在為每天的陽光煩惱,他和朋友計劃去瑞士度假滑雪,享受一下其他別樣的生活。當一切準備好,一個電話來了,就是這個電話,改變了溫頓的一生,也正是這個電話,改變了669人的一生。
電話是他的朋友打來的,溫頓本以為是朋友和他一起溝通去瑞士的行程細節,沒想到朋友說,此刻的他已經到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格,瑞士他不能去了,他要幫助這裡收到德國迫害的人。
溫頓事先並不知道朋友的計劃,他只是覺得朋友不去瑞士了,自己一個人去也沒啥意思,自己也是一個熱心人,朋友做的“幫助人的事”他也想去試試,同時,因為當時政府和民間對“德國”“希特勒”的看法不一致,溫頓也想去布拉格看看,看看德國對捷克斯洛伐克到底做了啥。
就這樣,本應該出現在瑞士滑雪享受生活的溫頓來到了布拉格。
在這裡,溫頓震驚了。
他認識的布拉格,本是一個充滿著陽光和溫暖的地方,這裡的人們也和自己一樣,過著安樂的生活。然而,他現在的眼睛裡,看到的卻是無數猶太人的家庭從德國人的手裡逃出來,擠在了又髒又亂的難民營裡。
當時正是冬天,冷風刺骨,難民們身上僅有的一些衣物根本就難以禦寒,在溫頓的記憶裡,難民圍著房間一個小小的火爐搓手取暖的片段讓他印象深刻,特別是沒有更多衣物遮蔽、裸露雙腿、露著一雙滿是疑惑眼睛的小孩更是讓溫頓格外難受。
這裡的生活難以描述,實在和溫頓印象裡的那個布拉格出入太大。更重要的是,隨著德軍的不斷入侵,這裡的猶太人很快連難民營都住不上,他們要去的地方就要變成“集中營”了,在朋友的解釋下,溫頓很快就明白“集中營”對這群猶太人意味著什麼,他決定和朋友一起,拯救這些猶太人。
然而,溫頓無權無勢,只是一介英國平民,一個普通的股票經紀人,德軍在捷克斯洛伐克隨處可見,要救下這群猶太人難度實在太大,想來想去,溫頓決定拯救這群猶太人的小孩。
很顯然,這是一次令人矛盾的選擇。對猶太人來說,自己和親愛的孩子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時光,對孩子來說,和父母在一塊就是最安心的時刻,然而,時局紛亂,去集中營意味著所有人都得不到好下場,猶太人父母來不及多想,於是他們信任了這一個英國人,把孩子都交給了溫頓,讓溫頓把自己最牽掛的孩子帶出戰區。
紀錄片很好地再現了這一場景。
場景的主角是馬斯特斯姐妹和母親,火車旁,母親抱了這個孩子再抱另一個孩子,對她們親了又親,女兒都上車了,她又把小女兒抱下來,她實在捨不得和自己的孩子分別,可是現實很殘酷,留下只能意味著等死……
終於,火車發動,母親實在不想把小女兒放回車上,但大女兒還在火車上,母親抱著小女兒追趕著火車一直和自己作鬥爭,在最後一刻,她還是把小女兒放回了火車,她把生的希望給了孩子,卻也把親人的永別給了彼此……
鏡頭裡,她的不捨和矛盾讓人忍不住淚流滿面……
紀錄片也找到這對姐妹,如今她們也已經行將就木,但對這一時刻卻記憶猶新,回憶起來,姐姐沉默,妹妹哭泣不止……
誰都不會懷疑三母女在那一時刻的絕望,然而因為有了溫頓,兩姐妹才能繼續活下去。
要救這些異國他鄉的孩子,溫頓也耗費了自己的所有。
他要躲避納粹。因為溫頓身份是英國人,因此在他一進入布拉格就被納粹盯住,每天都被人尾隨,溫頓只能等待時機。
紀錄片提到一個女間諜接近了溫頓,女間諜打著瑞典紅十字會的名頭本來想打探溫頓的底細,朋友也提醒溫頓,這個美女很可能是對方間諜,但溫頓救孩心切,和美女開始了約會。
或許是被溫頓打動,或許是兩人的情感所致,也或許是美女自己良心發現,間諜美女最後沒有傷害溫頓,而且也幫他把孩子帶到了瑞典。不過,這個美女也最終消失在溫頓的世界,無影無蹤。
除了應付納粹的“眼線”,溫頓還得想好如何去安置這些孩子,憑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安置這麼多孩子。
在和朋友溝通下,溫頓選擇了向各國政府求助,他給各個政府寫求助信,頻繁出入各個國家的大使館尋求幫助。
然而,在當時紛亂局勢的背景下,大多數國家都拒絕了他。
最後,還是自己的國家,英國政府給予了溫頓幫助。但是為了更好地管理,英國政府要求溫頓必須找好願意收養這些孩子的家庭和為每個孩子支付50英鎊擔保金的前提下才答應幫助溫頓接收這些孩子。
一個小孩50英鎊的擔保金對溫頓不是小數目,不過拿出自己的積蓄和找朋友湊湊也能齊整,但找到願意收養小孩的家庭似乎是更大的難題,溫頓交際有限,又沒有那麼的人脈資源,上哪一下子找這麼多家庭?
緊急時刻,一家雜誌得知溫頓的事情後,決定幫他刊登訊息。而暫時身處和平的許多英國家庭紛紛響應,加入到收養的行動。
萬事俱備,1939年3月,兩名志願者在捷克那邊組織,溫頓在英國安排,第一列運送猶太兒童的火車悄悄從布拉格出發了。
沿途當然也遇到了納粹的檢查,但好在這群小孩冥冥之中自有神助,他們最終安全到達了英國。
就是在這樣萬分危險的情況下,從3月到8月的時間裡,溫頓帶領他的團隊用用8列火車把669名猶太兒童送出了捷克斯洛伐克。
本來按照原計劃,9月也會有200多個孩子離開捷克斯洛伐克來到英國,然而,德軍對捷克斯洛伐克發動總攻,這200多個孩子的火車在邊境被攔截,他們的目的地也從英國變成了索比堡集中營。
這也是溫頓一生最難以放下的事情,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提前一天開始計劃,他恨德軍為什麼那麼快就全面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他恨……
這669名孩子到了英國,來到了各自被收養的家庭,開始了自己的新生,然而,溫頓自此似乎就開始了人間蒸發,人們找不到他,也打聽不到任何關於這次援救的事情,就連那些被營救的孩子想打聽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也一直找不到真正的人。
一直到1988年,溫頓的妻子在整理閣樓時發現了一本已經發黃的剪貼簿,溫頓當年的“大義善舉”才真正被世人所知。
紀錄片的最後,是BBC的一檔晚間節目把79歲的溫頓請到了一個節目中,讓溫頓不解的是,他的身邊都是一群中年觀眾,除了他再沒有其他老人。
隨著節目的進行,主持人拿出了他的那本剪貼簿,向在場觀眾說出了他當年救人舉動,鏡頭實時的捕捉到了溫頓,這時的他把手放在嘴邊,目光盯著右邊的地面,不敢看主持人,顯然他有點意外和不知所措。
突然,主持人念出了本子裡的一個女孩的名字,說女孩也在現場,巧合的是,她就坐在溫頓的身旁。
溫頓驚呆了,女孩激動地握住溫頓的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問好,眉目之間,是掩飾不住的感激之情。
溫頓不知如何迴應,女孩抱住她,輕吻溫頓的臉,全場響起了掌聲。
一瞬間,溫頓的記憶也似乎被拉回,他似乎也想起了許多,他的眼角也泛出淚花,他掏出手帕,感慨萬分。
接著,溫頓右邊的女孩也抑制不住,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她激動地握住溫頓:“我是您解救的另外一個孩子……”
溫頓搖搖頭,表示難以置信。
隨後,主持人發問:今晚觀眾還有誰是溫頓救出來的嗎?有的話請站起來……
話剛落音,溫頓後面的許多觀眾都站了起來……
溫頓又吃了一驚。79歲的他慢慢站了起來,對著所有人微微點頭,隨後又坐了下來,坐下之後,他用兩個食指抹了抹眼睛。
由始至終,溫頓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但也許在他看來,能夠活著見到當年那些被自己解救的孩子一面,是他最大的安慰,或許也正是如此,當年那200多個本應得到解救的孩子未被救出來成為自己畢生遺憾是溫頓將這一善舉隱瞞數十年的真正原因吧。
不論如何,溫頓在最困難的時刻用自己的最大能力給了600多個孩子重生的機會,這樣的人間大愛足以感天動地。
2015年7月1日,溫頓因呼吸系統衰竭去世,享年106歲。他留給世間的,除了600多個孩子的重生機會,還有那份義薄雲天的人間大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