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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抗日英雄群體,很多人對狼牙山五壯士、八女投江耳熟能詳。你可能還不知道,就在河北省涉縣城南30多公里大山深處的大豐溝裡,也有一篇“大豐溝七義士”的動人故事。

這是一個發生在1942年“五月大掃蕩”中的真實故事。

當時的大豐溝,只是巍巍太行裡一條微不足道的無名山溝,沿著溝邊掛在崖壁上的羊腸小道向西南方向攀行,走上七、八里路,始有煙火,依次有三簇人家,分別為席家村、申家村、牛家村,各三十來戶,在這裡濱水而居,聚族而棲。

溝里人本來過著清貧但平靜的日子,但日本人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以前買鹽、打煤油都是趕著驢子到幾十裡外的縣城去。現在縣城讓日本人佔了,不能去了,只能不吃鹽,不點燈。

以前申家村有許姓三兄弟,經常到溝外去聯絡山貨銷路,大豐溝的核桃、黑棗、花椒,換回一馱馱的棉花、小麥,使得家家戶戶的日子溫溫暖暖的。可日本人封鎖了貿易,把幾個來往的商人砍了頭,人頭裝在鳥籠裡,掛在十字路口的柳樹上。這樣,那些堆滿大豐溝的山貨們,只能黴爛在溝底了……

溝里人雖然愚鈍,但他們心底很清楚,這都是狗日的日本人鬧的。於是,整個大豐溝都在懷念以前那些平靜的日子。

申家村東坡有一所破廟,叫龍泉觀。有一天,觀裡來了幾個外地人,開起了一個鐵匠鋪,每天爐火熊熊,鐵錘咚咚。後來,又來了好多人,有鐵匠、木匠、錫匠、鋦鍋匠等等,這些人以前經常搖著鈴鐺在溝裡走巷串戶招攬生意的。

席家有姓李的兩兄弟,挺好奇,有一天就鑽進去了。哇,滿院子碎槍零件,還有地雷、手榴彈的彈殼,原來這是一家八路軍祕密創辦的槍枝修械所。

漸漸地,龍泉觀裡的八路軍是越來越多了,而且不僅修槍,還開始造槍了,不僅造槍,還造地雷、手榴彈了。不少村民也參與了進來,幫著燒木炭、制硝、翻沙、輾黑藥……

那個年頭都吃不飽,山民們幹一天活給二斤小米。許家三兄弟自報奮勇,通過所裡的高指導員,當起了聯絡人,村民們的活計全由他們安排分配。不長時間,三個小村的青壯年人差不多全參加進來了。60多歲的先生陳書凡是溝裡識字最多的人,許三福經與高指導員商量,安排陳書凡當了槍械所的文書。

槍械所的規模越來越大,又祕密從外地運來一個2米多高的冶煉爐,兩臺機床,還有一些圖紙、量具。戰場上的破廢槍支、彈殼,拆毀的鐵軌、汽車,還有從民間收來的廢銅爛鐵,紛紛向這裡跑來。

大豐溝裡熱火朝天,不長時間,龍泉觀院子裡裝滿火藥的地雷、手榴彈便堆成了小山。而後,一夜之間,卻又全部飛走了……

山外炮聲隆隆,溝里人心底很自豪呢,那些炮聲或許也與他們有著某種關係哩。

半年後的一個早上,日本人來了。

八路軍的情報早早就傳來了,修械所在許家三兄弟、李氏二兄弟、陳書凡和牛家村壯工牛勇等7個人的幫助下,趕緊把裝置分兩處藏在尖兒寨的一個祕密山洞裡和埋在了鷹王山下的河灘裡。

村人們遠遠地跑到深山裡去了,只留下高指導員他們8個人藏在周圍的洞裡暗中守護。這些裝置可是花大價錢從城裡運回來的,太行區根據地抗日武裝的槍彈來源主要就靠它們呀。

他們隱藏在山頂一個最難攀爬的山洞裡,這個山洞的名子叫閻王鼻子,山民們也很少上去的。第三天早上,他們幾個人還沒有睡醒,日本人就悄悄地摸了進來,把他們全俘虜了。

日本人把他們8個人帶到申家村嶽三堂家的南屋裡,用刺刀在每一個的額頭上橫著挑開一個深深的血口作為記號。這是日本人慣用的手段,目的是防止他們逃跑,跑了也便於認識。

高指導員畢竟是有經驗的,悄悄地囑咐他們說:“你們只承認是老百姓,別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陳書凡歲數最大,膽子卻最小,縮在屋角里,顫顫抖抖,嗚嗚地哭。許三福把頭湊到他耳邊,惡狠狠地說:“不要瞎說!如果暴露了修械所,抄殺你全家!”

日本人開始審訊了,問他們修械所裝置藏在哪裡?幾個人都裝糊塗,誰也說不知道。

日本人的刑具是狼牙棒,棒上佈滿了鐵尖,沒頭沒臉地猛打。往頭上打時,禁不住地要用雙手去捂,這樣,手指也被打爛了。

8個人的頭髮帶著肉皮一塊塊地被打掉在地,血淋淋的頭臉腫得像冬瓜,連眼也睜不開了。高指導員穿著軍裝,自然被打得最重,右腿的骨頭已經被打斷了。李家老大李書田的肚子被打破,花花綠綠的腸子擁擠出來一大堆,弟弟李書春幫哥哥塞回去,一直用手緊緊地捂著。

許三福、許三貞、許三祥三兄弟本是白髮滿頭了,現在頭髮全被染紅,血塊結成痂,像戴了一頂厚厚的棉帽子。牛家村的牛勇最年輕,也被打斷了一隻胳膊。陳書凡的七、八根手指被打碎了,哭喪著臉,用僅剩下的拇指和食指拿起地上的三個碎石片,拋在空中,口中喃喃自語著,在測算著吉凶……

連審了三天,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只是打。

一個漢奸挨著個兒勸誘,誰說出修械所裝置的線索,就給誰治傷,就送誰兩頭犍牛。幾個人咬定牙關,仍是承認自己只是老百性,什麼也不知道。

幾天審訊下來,8個人都已奄奄一息了。

日本人牽著狼狗,在附近山裡連續搜查了7天。

第七天傍晚的時候,日本人終於要走了。

臨撤退的時候,日本人在南屋門口堆滿了乾柴,倒上柴油,把他們8個人一一在背後捆住雙手,連結在一起,又在柴草下放了一個鐵雷。鐵雷黑黝黝的,夜壺般大小。

火點著了。

大火的炙烤和生命的感應,把昏死中的8個人再次喚醒了。他們也開始了最後的本能的掙扎,高指導員用嘴狠命地啃咬著牛勇背後的繩子,滿口血,竟然咬斷了。牛勇爬起來,用僅有的一隻手要解脫高指導員,被高指導員一頭拱開了。這時,大火已經燒進了屋裡,石屋被燒紅了,火舌舔著鐵雷,鐵雷馬上就要爆炸!

高指導員命令牛勇:“快走,不要管我們!”

是啊,幾個人渾身是傷,失血過多,已經四天沒吃東西了,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了啊!

西牆上有一個小窗,牛勇扶著牆壁,吃力地站起來,但根本爬不上去,本是垂死的人,他怎麼能有力氣呢。這時,高指導員爬過來,許家三兄弟、李氏二兄弟,還有陳書凡擁在一起,擁成了一個人山。牛勇蹬住人山,用頭拼命撞開木窗櫺,終於將上身探了出去……

這時,只聽陳書凡哭喊道:“兄弟,出去捎個信啊,我沒有瞎說……”

牛勇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時,大火熊熊中,只見幾個人淚流滿面,緊緊地擁在一起……

“快走!”屋內的幾個人一齊喝道。

西牆下是一個斜坡,牛勇一閉眼,滾下去了。剛滾出十幾米,耳鼓裡“轟”地一聲,鐵雷炸響了……

後來,人們打掃遺蹟時,發現整個石屋全炸碎了,碎碎的屍塊和碎碎的石塊飛出老遠老遠,腸子掛在了樹枝上,耳朵貼在了牆壁上,下巴落在了水缸裡……

後來,大豐溝槍械所的規模越來越大。兩年以後,遷到大豐溝和漳河交匯處附近,這就是聞名軍史的晉冀魯豫邊區的兵工廠——西達兵工廠!

本書作者走訪了河北省許多地方,採訪數百個人物,記錄下30多位生活河北民間抗日人物的故事。

■編輯/張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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