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初,山下奉文將軍的部隊同新加坡之間現在只隔著柔佛海峽,這支部隊在柔佛州閃電般的進軍速度向本間將軍施加了新的壓力,促使他在菲律賓重新發動業已停頓的攻勢。新的部隊運抵巴丹前線。日軍共有二萬五千人,同巴丹半島的守軍相比仍然處於一比三的劣勢,但是到了一九四二年一月的第二個星期末,在坦克的支援下,他們在盟軍沿著納蒂布山坡建立的阿布凱防線的最薄弱處,深深地塞進了一個楔子。
麥克阿瑟試圖重振隊伍計程車氣,他在一月十五日頒佈一道日日命令:“美國的援助正在途中。數以千計的兵員和數以百計的飛機正在調運..我們在巴丹的部隊比進攻我們的日軍還要多..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禦將挫敗敵人的進攻..我們戰鬥,就會贏得勝利;我們撤退,就會被毀滅。”但是,勇氣和決心還不足以挫敗日軍的屢次進攻。當“數以千計的兵員和數以百計的飛機”未見到達的時候,一般致命的無可奈何的情緒在前線散兵坑裡滋長起來。疲憊不堪、飢腸轆轆的美國士兵,用粉筆在頭盔上劃上V 字——不是代表“勝利(Victory)”,而是代表“炮灰(Victim)”。晝夜戰鬥,快把他們的銳氣消磨光了。
白天,敵人從空中和地面向他們發起無情的攻擊;晚上,擴音器不停的嘲罵和鞭炮的噼啪作響吵得他們不得安寧。絕望的情緒在蔓延,睡眠不足,食品、藥品缺乏使傷亡率直線上升。美國兵的忿恨情緒蔓延到菲律賓人中間,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最動搖軍心、沒完沒了的歌詞發洩了這樣的情緒:
我們是巴丹的苦兵卒,沒有媽,沒有爸,沒有山姆大叔,沒有嬸,沒有叔,沒有侄兒和侄女,沒有槍,沒有飛機和大炮,可是沒有人在乎!
一月二十日晚上,突破了納蒂布山坡右翼陣地的五千名新到的日軍發起進攻,麥克阿瑟的阿布凱前沿防線開始崩潰。第二天,溫賴特將軍的左翼陣地遭到猛烈空襲,也開始崩潰。後備部隊緊急調上去支援將敗兵倒的前線。三天以後,薩瑟蘭將軍全面視察了陣地,麥克阿瑟接受了他的參謀長的建議,命令撤退到馬裡韋萊斯山腳下的第二道防線。“我親自選擇和準備了這個陣地,它是固若金湯的,”他發電報向馬歇爾將軍作出保證。“我打算血戰到底,與陣地共存亡。”
冒著不停的空襲,向退守陣地作二十英里的撤退,給美國和菲律賓部隊帶來了新的絕望情緒,這些部隊不僅要同日本人作戰,而且要同疾病、流行性瘧疾,以及難以充飢的食品中缺乏維他命A 而造成的夜盲症作鬥爭。
在陰溼的馬林塔坑道里,氣氛是嚴峻的,這個坑道不僅作為麥克阿瑟將軍的家,也作為他的司令部。上面,炸彈密集、迅速地落在科雷吉多爾島上。救援的飛機不見蹤影,收聽到的美國無線電廣播說,麥克阿瑟重創了日軍,這個訊息象陸軍部屢屢許下的援助就在途中的保證一樣空洞和使人沮喪。但是,儘管參謀長聯席會議可能已經放棄了援救的努力,總統和馬歇爾將軍卻沒有放棄尋找某種辦法的希望。他們派遣前陸軍部長帕特里克·赫爾刊去澳大利亞組織船隻突破敵人的封鎖。他將會發現日本人的“船隻、飛機和大炮都比自己多”。赫爾利雖然作出了巨大的努力,最終只有幾千噸供應品在夜間由小船運抵科雷吉多爾島。
晚上,“東京玫瑰”無線電廣播不堪入耳的聲音叫囂: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將麥克阿瑟將軍拉到日本首都的街上游街。二月初,東條首相為了進一步破壞菲律賓的抵抗,向菲律賓人保證:這個國家將被承認為日本“大東亞共榮圈”裡的一個獨立國家。華盛頓沒有送來增援部隊“註定要使菲律賓人為了取得喘息機會而陷於幾乎完全滅絕的狀態”,肺病纏身、在馬林塔坑道里臥床不起的奎松總統,致電建議以宣佈菲律賓中立的方式向日本人投降,以便終止毫無意義的抵抗和折磨。“你們必須確定怎樣才能更好地完成阻止敵人的任務,是迎合奎松呢,還是讓我繼續進行戰鬥,”麥克阿瑟本人在二月九日發給陸軍部的一封電報中補充說。兩人的聯合呼籲“像一顆炸彈一樣地”落在史汀生的辦公桌上。總統立即回電,“斷然否認本政府有可能贊同奎松總統建議中的政治內容”——並且親自“擔保對閣下和貴國人民所負的責任”,作出了援助就在途中的更加空洞的許諾。
馬歇爾的斷然拒絕強烈地提醒了麥克阿瑟,“只要還有抵抗的可能,”就不要再談論投降。現在科雷吉多爾島的新聞記者,沒有一個真正認為麥克阿瑟將軍打算投降,因為他已經告訴他們:“如果我們得不到增援部隊,結局將是殘酷的、血腥的。”但是,華盛頓由於急於阻止奎松向日本人作出令人不堪地表示,建議他和高階專員、內閣以及麥克阿瑟的夫人一起撤走。麥克阿瑟將軍原來反對這樣做,認為太危險了:但是,或許饒有興味的是,已經和華盛頓商量妥了,要在二月十六日用潛艇將年邁多病的奎松接走,因為過了那一天,大通銀行菲律賓財政部帳戶上有五十萬美元將轉入紐約美華銀行托拉斯道格拉斯·麥克阿瑟的私人帳戶上。這樣一個非同尋常的要求必須得到羅斯福、史汀生和內政部長的批准,來往的電報要保密的。這一筆錢是根據奎松總統一九四二年一月三日的行政命令撥出的六十四萬美元當中分給麥克阿瑟的一部分。這筆撥款“雖然數目不算多,卻是為了報償”這位將軍、他的參謀長和另外兩位“鍛造了現在正在戰場上狠狠打擊敵人的武器”的軍官所作出的“傑出貢獻”。
美國武裝部隊的現役軍官顯然不能進行這樣的現金交易,假如這個訊息洩露出去,麥克阿瑟作為民族英雄正在增長的聲望很有可能受到嚴重損害。在三英里對過的馬尼拉灣彼岸,疲憊不堪計程車兵正在同日本人殊死作戰,這個訊息肯定會對他們造成爆炸性的影響。“巴丹的苦兵卒”粉碎了敵人利用登陸作戰越過他們防線的兩次企圖。這位將軍不願過來視察前線,已經在被人嘲笑。這些美國大兵按照“共和國戰爭”的曲子編了歌詞:
轟炸機炸不著,震動驚不著,道格在坑道里吃著巴丹最佳食物,他計程車兵還在捱餓..如果他們知道了這筆五十萬美元的賄賂,將會在後面加上什麼歌詞,就只有靠想象了。
奎松總統做得對。好幾個星期以來,華盛頓的參謀長聯席會議意識到,返回到他們在一九四一年提出的“歐洲第一”的“彩虹5 號”戰略,需要丟掉菲律賓。麥克阿瑟進行抵抗的目的,的確是為了贏得“喘息時機”,以便部署增援部隊,阻擋日軍南進的威脅,保衛荷屬東印度和澳大利亞的海上通道。關於這一點,海軍上將金是毫不動搖的,他在地圖上從中途島穿過薩摩亞和斐濟至布里斯班劃了一條線,並且命令太平洋艦隊新的總司令“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條防線,根據這個計劃,“約克城號”航空母艦奉命載著部隊和飛機,於一月六日駛離聖迭戈,前往守衛薩摩亞。五天以後,帕果帕果遭到潛艇的襲擊。澳大利亞的偵察機報告,日本戰艦正在特魯克群島集結,這個訊息引起了恐慌,擔心這些戰艦將要南下突破太平洋防線。結果,它們不是駛往斐濟,而是企圖佔領薩摩亞群島前端澳大利亞管理的新不列顛島上的拉包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