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說過一句很精闢的話,叫歷史有驚人的相似之處。還有一句同樣意思的話,叫太陽底下無新事。翻看中國古代歷史,真的發現有很多為此論作註腳的例子。
中國古代的歷史常常是由亂到治,再由治到亂。歷朝歷代,都是開國勵精圖治,中期享樂腐敗,後期墜入亂世,然後改朝換代,從頭再來一次。
而朝代的更替也有其相似之處,就是大都是北強南弱,北方崛起的勢力消滅南方的政權:秦從西北橫掃神州,北方匈奴滅掉西晉,隋也是以北朝統一南朝,到宋,金人南下滅了北宋,蒙古人的鐵蹄踏過長江,南宋滅亡,後來又有滿清從東北入關,秋風掃落葉一般幹掉了明朝……這是大方面的相似。
在具體的時代程序中,還有一些這裡與那裡、當時與以前的相似之處,像秦與隋,都是平定亂世,完成統一,但國祚短促,成為下一個盛世的鋪墊(秦後的漢,隋後的唐),都是開國皇帝雄才大略,但二世殘暴無道,都是二世篡奪帝位,逼死兄長(胡亥逼死扶蘇,楊廣逼死楊勇),都是二世而亡。再如,兩晉時西晉的亡國、東晉的偏安江左和宋代北宋的亡國、南宋的偏安江南,就頗為相似。更有南北朝時期劉宋取代東晉,蕭齊取代劉宋,蕭梁取代蕭齊,南陳取代蕭梁,以至於隋的篡周,朝代更替時的做法,如出一轍,已經不是相似,而是那麼的一致!
至於帝王的作為,相似的地方則更多。比如,打江山時,信任和依賴帶兵的將帥,等江山穩固,則開始疏遠、猜忌,甚至屠殺功臣,漢如此,隋如此,宋、明無不如此,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比如創業之時,英氣勃發、精明強幹,等到守成之際,則被宦官群小包圍,昏庸失道,與前期相比,判若兩人;比如上升階段,能夠虛心納諫,傾聽不同意見,等到要走下坡路了,便開始剛愎自用,只聽諂陷之言……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這些相似之處,是規律還是偶然? 大概也不好一概而論。但它確很發人深思。元代詩人劉因有一首《書事》詩:“臥榻而今又屬誰?江南迴首見旌旗。路人遙指降王道,好似周家七歲兒。”詩說的是前朝宋代的往事。趙匡胤稱帝前在後周任殿前都點檢,領宋州歸德軍節度使(所以後來國號稱為“宋”),率兵抵抗契丹。這時,英武有為的周世宗柴榮不幸病逝,拋下寡婦孤兒——符皇后和七歲的後周恭帝柴宗訓。趙匡胤率軍到了陳橋驛,將士發動兵變,他黃袍加身,返回京師,逼恭帝退位,從而建立了大宋。趙匡胤繼周世宗之餘烈,掃蕩宇內,當南唐後主李煜聽說趙匡胤要發兵南唐,便遣學士徐鉉向宋主求情,說李煜對宋以小事大,如子之事父,沒有過失,宋出師無名。宋太祖頗不耐煩,按劍怒道:“不須多言,江南主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耶?”滅了南唐。三百一十七年後,宋也走到了孤兒寡婦的境地——謝太后和七歲的宋恭帝,這時,元朝已經兵近臨安,謝太后遣人與蒙古人議和,願稱臣於元,乞存境土。但蒙古統帥伯顏不允,說:“汝國得天下於小兒,亦失於小兒,其道如此,尚何多言!”繼續向臨安城推進,至皋亭山時,太后大為驚慌,只好獻上傳國玉璽,納表請降。這真是歷史的極大諷刺,也應了那句老話: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因此劉因說,臥榻——宋朝的社稷江山今天屬於誰了?回頭已經能夠看見蒙古人的旌旗。然後,他虛構了一個情節:路邊的人遠遠指著納降的小皇帝說,看他多像後周的那個遜位的小兒。這驚人相似的一幕——都是孤兒寡婦,小皇帝都是七歲,連帝號也相同(都叫恭帝),南唐求宋給一個全身之地宋不允,宋求蒙古給一塊容身之處蒙古不許,在短短的四句詩中,劉因把它一一點破,進行了無情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