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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說,宋朝優待士大夫,任其發表言論,沒有文字獄。這句話的前半段還有些道理,後半段純屬無知。其實,宋朝正式文字獄成規模的朝代,還有專門管理機構皇城司巡察,宋朝著名的文字獄就有奏邸之獄、烏臺詩案、同文館之獄、車蓋亭詩案、胡銓奏疏案、李光《小史》案、《江湖集》等等,南宋高宗時期秦檜的主張下,更是恐怖不已。

相比之下,晏幾道的遭遇就鮮為人知了,但文字獄對他的打擊,並不亞於蘇軾。

原本,晏幾道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的父親是北宋名相晏殊。而且,晏殊有七個兒子,晏幾道是最小的。晏殊在47歲的之年才有了這個小兒子,自然無比疼愛。而且,在眾多兒子中,晏幾道又是最有才華的,從小聰慧過人,14歲參加科舉考試,隨便玩玩便弄了進士回來,讓人瞠目結舌。

人生的順風順水,讓晏幾道不知道自己該追求什麼。然而,在他十七歲時,父親晏殊便去世了。失去庇護的他,這才為生活所困。然而,早已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晏幾道幾乎無力應付爾虞我詐的生活。偏偏那個時代,又是風雲詭譎的王安石變法階段,晏幾道馬上栽了跟頭。

當時,有一個小官叫鄭俠,字介夫,本是王安石的學生,與晏幾道來往密切。他卻並不支援變法,曾經獻上《流民圖》勸說神宗皇帝放棄變法。王安石是正人君子,倒沒有過分打擊報復,但呂惠卿上臺後,奏為“謗訕”之罪。同時,呂惠卿派人在鄭俠家中搜出了晏幾道的這首《與鄭介夫》:

小白長紅又滿枝,築球場外獨支頤。

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

從題目上,這是晏幾道與鄭俠唱和之作。晏幾道不喜官場,流連於煙花之地,但也愛針砭時弊,發表政治主張。這首詩,無疑是抨擊了當時的變法派。

全詩的前兩個字“小白”是不是很眼熟,它當然不是現在新手小白的意思。“小白長紅”是一個成語,出自於唐李賀《南園》:“花枝草蔓眼中開,小白長紅越女腮。”此後,小白長紅指的大大小小,紅紅白白的花朵,此處,晏幾道說的是朝廷上一時得意的新貴。

第二句更值得玩味,“築球”是宋朝流行的一種遊戲,以杖擊球或以足踢球,《東京夢華錄》、《都城紀勝》等書籍都有過多次記載。築球遊戲分為兩隊人馬,互相爭奪勝利,這與當時朝廷中的新舊黨爭頗為相似。“支頤”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在朝廷鬥爭激烈,雙方不可開交之時,詩人卻若有所思,擺出看破一切的架勢。

然而,他的態度並非中立,而是有所傾向的。宋神宗全力支援變法,王安石為首的變法派佔據主導。詩人偏偏不合適,感嘆“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在這裡,主張是“主管”的意思。晏幾道認為,這些變法派,也就如同球場得勢一樣,只是佔據一時的優勢。他們如同春風,雖然主管天下,但終究只是過客而已。

平心而論,這首詩如果放在哪裡,都不一定會被如此解讀。但是,它是晏幾道送給鄭俠的,鄭俠又是朝廷的敏感人物,是變法派的眼中釘肉中刺。因此,它被解讀為反對變法,並不算冤枉。

為此,這首詩一經發現,晏幾道馬上鋃鐺入獄。儘管他是晏殊的兒子,也避免不了身陷囹吾的命運。為了營救出獄,他的家人幾乎散盡了財產,也幸虧北宋寬容,神宗最終赦免了他。只不過,經此一事,晏幾道的生活更為困苦,仕途也走到了盡頭,對於官場更為灰心,他從一個書生意氣的公子哥,淪落為潦倒落魄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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