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1950年秋天隨15軍進的朝鮮。之前他參加過渡江戰役,還立了個二等功。美國人打到朝鮮,連裡的指導員開始動員大夥兒“保家衛國”,很快他們的部隊就奉命轉頭北上了。朝鮮戰場上他負傷的那一仗,是1951年5月到6月在樸達峰打的阻擊戰。樸達峰在朝鮮金化西南幾十公里,美國人在飛機、大炮、坦克的掩護下向他們衝來,在那裡打了五天五夜,雙方傷亡都很大。一開始他在師警衛連,後來部隊傷亡大,就補充到團營連班當班長。這時候,敵人打了他們兩個山頭,已經逼到營陣地跟前,情況十分危急。營長把剩餘的人組成梯隊堅決打阻擊,又命令他帶著班裡剩下的戰士向兩個山頭髮起反擊。
他們衝上去幾次,奪下了山頭,可過了不久,美國人用飛機大炮又把陣地搶了過去。他手下只剩兩個戰士了,營裡大多數人也都犧牲了。這時候,武營長又衝他喊,再給你補充兩個人,一定要拿下那兩個山頭。營長知道,不拿下山頭,營裡的陣地守不住。補充的兩個人是團裡的通訊兵,也是老兵,也會打仗。他就帶著個人,分成兩個戰鬥小組往山上爬。敵人火力很猛,他們互相掩護,終於摸到他們陣地後面。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正在指手畫腳,他一槍把他打翻了,又和剩下的那名戰士一起扔過去幾個手榴彈,山頭上槍聲停了一會兒,他們順勢把山頭搶了回來。敵人很快開始反攻,他們趕緊收拾彈藥,準備掩體反擊。他把衝鋒槍放在右手邊,手榴彈放在左手,左手操起手榴彈,嘴裡一拉弦,就飛出去。
打退了敵人幾撥衝鋒,他回頭找那名戰友,卻找不見,多半是已經犧牲了。他之前在團部見過他一面,可他叫什麼名字一直都不知道。這時候他忽然聽見側面傳來嘰裡呱啦的聲音,仔細一看,山頂拐角處有半截洞口,估計是敵人一個指揮所。他拿起一個手榴彈,悄悄爬到洞口邊上,拉開弦,停了幾秒鐘,扔進洞裡,指揮所被炸塌了下來。還有不少敵人從掩體裡跑出來,他端起衝鋒槍拼命掃,敵人被打蒙了,一個勁往山下跑。陣地上只有他一個人,滿身是血,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傷口流出來的。剛想鬆口氣,突然聽見後面有動靜,一回頭,幾個美國兵從側面衝了過來。他一扣扳機就是一梭子,還剩一個黑人士兵愣在那裡。他又扣下扳機,子彈居然卡殼了。那個美國兵手上沒槍,看他打不出子彈,一頭衝了過來。
他倆倒在泥坑裡扭打,混戰中他拿右手去抓他的眼睛,誰想到他臉一仰,張口使勁一咬,把他的右手食指給咬去半截。他一下痛得失去了勁兒,被他壓在身下。美國兵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往他頭上狠狠砸,一下,又砸一下。正以為自己沒救了,突然響起槍聲,他們的增援部隊打上來了。美國兵慌了,扔下他就跑。他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撿起地上的槍衝他後背扣了扳機,也不知道是他打中了,還是被部隊打中了,反正那美國兵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戰史記載,正是他與戰友們的頑強阻擊,掩護了大部隊的順利後撤,併為最終扭轉戰局作出了巨大貢獻。
他昏迷過去後,增援部隊收復了陣地,把他送往後方。迷迷糊糊間,他記得自己被轉了好幾個地方,彭德懷總司令、秦基偉軍長都來看過他。再甦醒過來時,自己已經躺在內蒙古草原上的後方醫院了。為表彰他的英勇事蹟,志願軍總部授予他“特等功臣”、“一級戰鬥英雄”等榮譽稱號。他就是柴雲振,1985年10月,柴雲振又作為中國人民志願軍戰鬥英雄代表團成員,去朝鮮參加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作戰三十五週年紀念活動,金日成向他頒發勳章,並與他拍下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