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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都”桐城是安徽省的歷史文化名城。它歷史悠久,人傑地靈,歷代文化名人甚多,有首詩日:“桐城神秀山多姿,人才輩出天下知,父子宰相三司馬,落第秀才做君師。”

詩中的山指桐城名山小龍山、龍眼山;“父子宰相”是指清代名相張英張廷玉父子;三司馬則是指桐城世家姚氏一代人中就曾出了三位司馬;而“落第秀才做君師"更是一段鮮為人知的佳話。

1

清季,桐城有一戶方姓人家,家境清寒,但幾個兒子都滿腹經綸,尤其是他家的老二方仲舒少年就已才名冠絕鄉里,為同窗學子所欽敬,塾師更是逢人就誇,:“仲舒這孩子人物品行是頂兒尖兒沒得話說的,至於文章更是字字珠璣,若是進京應殿試,保不準還在頭榜三甲之列呢!

方仲舒嘴上雖連連遜謝,內心著實是很得意,很自負。

2

這年正逢朝廷開科取士,方家因貧寒,湊不出那麼多盤纏讓幾個兒子都進京應試,決定只讓最有希望的二兒子方仲舒去。

桐城的民風歷來崇文重教,一日誰家的孩子要參加大比,鄰里鄉親都會自動相助,送錢送物,即令家貧送不起東西,也要來送幾句吉言。

方仲舒是大家都認為最有希望考上的人,所以來方家送物進言之人絡繹不絕。

這一下更增強了方仲舒“此去必中”的決心,他臨行向父母立誓說:“此行若不中誓不還家!

桐城的十幾名學子相攜到達京城,進場考畢回到旅舍,有的意氣揚揚,有的則垂頭喪氣,紛紛議論考試的得失處。

方仲舒坐在一邊不出一言。他還沉浸在興奮之中,他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才思敏捷,考得太順手了。

當眾人問起方種舒考得如何時,他便一句句將自己的應試之作背誦給大家聽,背到佳妙處,眾人紛紛擊節讚賞,同時嗟嘆:“如此妙言佳句,我怎麼就想不出來!

待他將全文背誦完畢,大家都說:“仲舒兄必定高中!如此出色的文章,無論誰當主考官都會看中的。”

等到發榜之日,大家同去看榜。別說頭榜、二榜,就連第三榜也沒有尋到方仲舒的名字,同去的桐城學子倒有9人榜上有名。

方仲舒沒想到自己會名落孫山,真如兜頭一飄涼水潑下來,連心都涼透了。他掉頭便走,回到旅舍,矇頭躺下。

同窗的學子們都知道他自視甚高,而且那幾個榜上有名的舉子的確覺得自己的文章尚不及他,不料自己中了,他倒沒中,都不知如何去安慰他。

方仲舒一覺起來,見同來的人都在收拾行李準備回鄉,想起來時自己發下的“不中誓不還家”的誓言,實在無顏見家鄉父老,便對他們說:“我在京師還要會幾個朋友,你們先走一步,對我家裡說一聲,就說我晚幾天回去。”

那些人都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回去,也不便強求,只好先走了。

實際上方仲舒在京城根本沒有熟人朋友,他滯留京城,不是躺在旅館長吁短嘆,就是在京城四處亂走瞎逛。

幾天過去,胸中的塊壘之氣倒也消了不少。他帶的盤纏不多,所以打算再呆兩天便動身回鄉,苦讀三年再來應試。

這天晚上他早早地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忽然有人一疊連聲地敲他的門。他很奇怪,自己在此地一無熟人二無朋友,誰會來找?肯定是敲錯門了。

他原想躺在床上不予理睬,但門外的人敲得越發急促,他只好起身開門。他一看門外站著好幾名穿著僕役服色的人。一見到他,其中一人趨前一步、躬身說:方先生,我們的主人高員外想請先生去家裡教書。”

方仲舒正錯愕時,那些僕役一齊躬身,原來是他們的主子高員外來了。

方仲舒打量了一下高員外,衣裳十分鮮亮,大約五十多歲年紀,氣宇軒昂,與自己卻是素昧平生。

高員外不待他請,便一腳跨進房來,朝他拱一拱手,說:“我聽說方先生的品行、文章在您故鄉素稱第一。我有個侄兒,想拜託給您教誨。”

方仲舒說:“我只是桐城一介布衣,到京城來參加大比落了第,現在打算歸家,哪裡有資格做別人的老師?況且我也不願意留京授館。”

高員外誠懇地說:“我的嫂嫂現已寡居,只有一個兒子,想請個好老師來教導他。方先生不妨留在京城,等待下一科考試,教教學生也不寂寞嘛。”

高員外一面再、再而三地懇請,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之勢。

方仲舒一方面是為他的誠心所感動,二方面自已落了第,正愁無顏見江東父老,在京城呆三年到下科再考,實際上是條上策,反正三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也快得很。

這麼一想,便應允下來。高員外大喜,連聲道謝,臨走時交代方仲舒說:“方先生暫且住在這裡等著,明天晚上我會派人來敬請先生過去。”

方仲舒等那些人走後,又躺回床上,將這件事琢磨了一下似乎來得過於突兀。那高員外看他身份大有來頭,何以會知道自己這個來自桐城的無名之輩?心中不禁忐忑起來。不過自己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了,也只有走著瞧了。

第二天夜裡,果然來了個老僕,牽匹馬過來請方仲舒騎上去,另有四名年輕力壯的僕人,兩名扛著方仲舒的行李,另兩名舉著火把,在前面引路。所走的路都是方仲舒這七、八天來從未到過的地方。

不久到達一所宅第,高門大院,進門後又經過幾進院落才到達一處房子,僕人把行李放下,請方仲舒下馬,告訴他就住在這裡。那名老僕還特別叮囑方仲舒說:“先生請不要到處亂走。若是飢了、渴了儘管吩

咐我們這些僕人去辦飲食、茶水。我們的主人要到明天才能過來相見。”

方仲舒越發覺得這事來得蹊蹺。

第二天中午,高員外領著個學生來了。這學生是個年齡七、八歲的垂髫童子。高員外讓這個小孩向方仲舒行了拜師的大禮,然後方仲舒說:“我嫂嫂十分疼愛這個孩子,每天起床一定都很遲。請先生要打他。”

從這天起,這個孩子每天都要到中午時分才會來跟著方仲舒書。不過這個孩子的資質異乎尋常好,不論學習什麼都領悟得十分透徹。

良師遇上了高徒,當然十分欣喜。仲舒非常喜愛自己的這個學生,盡力地將自己的知識傾囊相授,師徒十分相得。

高員外對方仲舒的教學很滿意儘量在生活上讓他過得舒適些,每天的飲食很精美,四季衣飾都是綾羅綢緞,怕方仲舒閒時寂寞,他自己有時也過來同方仲舒閒聊,查問僕役服侍得是否周到。他按月給方仲舒家裡寄去豐厚的報酬,從來不用方仲舒操心。

方仲舒不時收到家中的信,告知他已收到寄來的銀兩。就這樣賓主十分相安地過了三年。

3

有一天晚上,高員外又過來同方仲舒閒聊,方仲舒趁這個時機告訴高員外說他想要辭退教職去參加殿試。

這本是個合情合理的要求,也是高員外三年前聘請他時曾預先答應過的。誰知高員外聽了卻一口拒絕。不論方仲舒如何左磨右說,他就是不肯讓方仲舒走,並說:“方先生難道還怕將來沒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嗎?還是留下來再教這孩子三年吧。”

方仲舒沒想到高員外會食言,心裡十分生氣。但是主人不肯答應自己離去,而這幢大宅子戒備森嚴,僕役一天到晚不離自己左右;宅子裡面的門徑又很複雜,自己雖然在這裡呆了三年,實際上摸不清出路,想私下離開根本就不可能,無可奈何只好答應留下來。可是心中確實怨恨得很,自己的功名就被這麼個孩子給耽誤了三年。所以他不免有時就對著孩子發牢騷,甚至責怪他,彆彆扭扭地又教了這個孩子三年。

這孩子肯定將方仲舒心裡的怨艾

轉告給了高員外。於是有一天,高員外來到方仲舒的住處,一再道歉,並說“這孩子承蒙先生您的教誨,現在可以自己做學問,自己處理人生處世之道了。我知道先生急於功名,現大比之期又快到了,我也不敢再留先生,我會恭送您走的。請您將行李收拾好。”

方仲舒大喜,連忙收拾好行李等待。一直等到夜裡,僕役才牽匹馬來,請他騎上,將他引到一個地方,:“先生請暫且待在這裡,等天亮了再走。”

方仲舒不知道他們這又是搗的什麼鬼,把自己引到這麼個陌生地方來等天明,心裡感到十分不安。

忽然聽到一聲聲地傳呼:“召見方仲舒!

接著來了四、五個穿著太監衣服的人讓他跟著走。所經之處都是金碧輝煌的殿宇,到達一處宮殿,有個坐在皇帝寶座上的人。

方仲舒偷眼一瞧,正是自己教授了六年的學生。這一下可把他嚇壞了,連忙俯伏在地。只聽見那孩子叫他平身,並賜他翰林之職,然後命他退下。等到他退出來,已嚇得汗水溼透了幾重衣了。

方仲舒回到住處就病倒了,高員外派人殷勤服侍。方仲舒心中惶恐不安,待到病好了一點,可以起床了,便馬上修了一表呈上去,請求辭官回鄉養病。皇上立即恩准了。方仲舒急忙收拾東西立即離京迴歸桐城。

4

方仲舒回到桐城後,娶了妻,成家後便開館授徒,絕口不再提外出求取功名之事,日子過得恬淡平和。對於他在京城六年的生活,他對家人都諱莫如深有人問及,他只說在京城一富人家授徒六年,別的都不肯談。

如此過了一年,他妻子生了個兒子,這孩子就是清代名儒方苞。

方苞從小就聰穎過人,書讀得很好,鄉試、會試都是名列前茅。

方苞二十歲那年想赴京參加殿試以求取功名,方仲舒一聽,堅決不許,:“你那點皮毛學問也想出去求功名?別去丟人吧!

於是方苞又苦讀了三年,才學在眾學子中確實已是出類拔萃了。他再次請求父親讓他進京赴試,方仲舒仍是不答應,並告誡他說:“平安即是福。功名有什麼好?官場處處伏殺機,還是老老實實在家鄉待著吧!

方苞此時年輕氣盛,對父親這種意見哪裡聽得進去,便去求母親出面向父親說好話,務必讓他進京一試身手。

方仲舒在妻子、兒子的夾攻之下,迫不得已才說出自己在京六年所教的學生就是當今聖上康熙皇帝。

方仲舒說:“你們想想,當時我又不知道他就是聖上,只管以老師的身份教訓他,有些話勢必是不能對皇上說的,肯定是大不敬。六年的時間裡口中所出的紕漏誰記得有多少?他尊我是老師,不降罪於我,但他是記憶力極好、極聰明的人,我的那些話他想必是句句記在心裡的。若是我兒子在他掌握之中,逮住了機會,他豈有不報復之理?所以,遠遠地躲在家鄉,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方苞心裡不服,說:“不知者不為罪,這個道理聖上一定是懂得,他不能怪罪於父親。<論語>:學而優則仕。我們做學子的苦苦做學問,做好了學問不是應當去做一番事業嗎?

方仲舒說:“在家鄉開館授徒,著書立說,教好了這一方子弟也是莫大功德。出外求功名的話休再提起!

方苞只好聽從父親的教誨,呆在家鄉。

他的文章功力很深,並且有一整套創作理論,倒是創出了個響噹噹的“桐城派”。

方苞35歲那年,他父親方仲舒去世。方苞又在家鄉守制三年,直到38歲才進京應試,中了進士。

康熙皇帝對於方苞是自己授業恩師方仲舒之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5

康熙五十年,方苞43歲時,桐城名儒戴名世的《南山集》中有諷刺清王朝的文字被人告發。康熙帝除了將戴名世斬首示眾外,還抓住這個機會大興文字獄,株連數千與戴名世有關係、有交往的文人。方苞因收藏了《南山集》的刻版也被下在刑部大獄。

康熙帝將戴名世滿門抄斬之後,又將他的好友、學生殺了一些,但對於殺不殺方苞,他一直沒下決斷,便讓群臣公議。

此時方仲舒的許多學生都已在京師為官多年,都想救方苞一命。

於是方仲舒的一個學生趁機奏道:“方家在桐城是第一大族,而且方仲舒、方苞是桐城兩代名儒,品行素來是鄉里楷模。殺方苞恐怕不妥吧。”

言下之意,方姓既是大族,人多勢眾,殺了方苞,地方就不好治理了。康熙帝自然明白這個意思。但他心中很疑惑:方仲舒當年進京赴試時明明只是一介寒酸書生,根本不是望族子弟的樣子,皇叔讀了他應試文章欽佩不已,故意將他的試卷留中不發,使他落第,然後找他來教自己,難道皇叔看走眼了?這一點倒是應當調查明白。他決定派人微服下去察訪。

方仲舒的學生得到這個訊息,立即派人趕在欽差之前飛書向方家報信。

方家馬上將全家人找來商量。

方老太太說:“我們方家人丁式微,但京中來信說,欽差馬上就到,我們必須讓欽差以為我們方氏是個大族,這一時之間,到哪裡借這麼多人來?

大家面面相覷。這倒真正是個難題。東西好借人難借,況且又時間緊迫,難上加難。

大家正為難間,方苞的兒子當時只有十多歲,見大人都為難,便說:“我倒有個主意,不知行得行不得?

方老太太素來喜愛這個小孫子,便說:“你且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嘛。”

這孩子說:“只需如此如此....

大家聽了鬨然叫好。方老太太笑著說:“這種鬼點子,也只有他這樣的小孩子想得出來,難為他了。雖說這一來家產都會散盡,只要救得了苞兒,也顧不得了。”

於是方家立即將家產全部變賣,並且向所有的親朋好友借錢,買了數千只燈籠、數千根蠟燭,還請來全縣最好的戲班子。

方家所有的人都分頭到桐城四鄉去宣傳:方家請了一臺戲,凡去觀看的人每人送一吊銅錢,還奉送燈籠一隻、蠟燭一根,讓他照明回家。

那欽差奉旨不敢怠慢,日夜兼程,到達桐城已是夜裡,正逢方家戲終人散。

欽差只見四鄉八嶺漫山遍野全是走動的人,每人手中都掌著一隻燈籠,燈籠上一斗大的“方”字直逼人眼,驚得欽差差點兒從馬上掉下來。

第二天他再到桐城四處察訪,方苞果真在家鄉品行高潔,他過世的父親方仲舒更是德高望重的名儒,均無任何劣跡。

欽差回京向皇上稟報了他調查的情況,皇上聽說在桐城果然沒有有關方仲舒在京城的流言蜚語,更兼方氏確是桐城的大族,便將方苞釋放。從此以後對他青眼有加,十分信任。

康熙帝廢了太子允礽之後,晚年頗為皇儲之事擔憂,他覺得自己的兒子個個都很出色,都有本事承擔大業,他決斷不下立誰為太子,便將方苞找來,對他說:“聯的皇子個個英武,朕都不知立誰為儲的好。”

方苞便說:“既然聖子個個都好,就應當看看聖孫是誰更好。”

這一句話便點醒了康熙帝。

諸孫之中最有出息的是弘曆,便下決心立弘曆之父允禛為儲。為此,雍正帝內心很感激方苞。可以說,憑方苞一句話,決定了清代兩位皇帝的帝位。

“桐城派”在有清一代能在文壇上佔據統治地位與方苞在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都具有很高名望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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