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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爾柱對突厥世界的影響,首先是代表著突厥封建主義的形成,同時代表了突厥軍事兄弟會體制的開始。

軍事兄弟會體制的產生,代表的是突厥世界的民主化。

這種同時兼有封建性質和宗教性質的軍事兄弟會強大後,成吉思汗的子孫都不是對手了。

成吉思汗的子孫最初透過“把都兒”,就是收義兒的方式加強他們的封建體系。

但是很多臨時工武士,無法混進這種體制,於是就建立起了自己的軍事兄弟會。

軍事兄弟會的勢力強大後,他們就不需要成吉思汗這種封建領主了。

他們可以獨立活動,自己打天下,甚至把成吉思汗後代率領的封建領主打得屁滾尿流。

這就是莫臥兒帝國巴布林時代發生的事情。

成吉思汗和帖木兒時代的封建領主已經在民主化下衰落了,不再有絕對的權威了。

像巴布林就非常依賴他的把都兒,不像是成吉思汗時代那樣,對這些武士有著絕對控制權。

也就是說,是領主怕他們的把都兒,而不是把都兒怕領主了。

這些封建領主必須承諾給這些武士們各種各樣的好處,才能吸引他們繼續為自己打仗。

如果賞賜不夠的話,這些武士們肯定是不會為你效力的。

這就相當於,不是工人怕資本家,而是資本家怕工人了。

資本家賺到錢要分給這些工人,而資本家自己還過著窮日子。

工人們天天干八個小時就回家,定期拿薪水。

而資本家一天二十四都在擔心,萬一破產了只能自己負責,賣掉豪宅還債,讓自己的老婆兒子受窮。

而工人滿不在乎,不給工資馬上辭職不幹了。

巴布林時代的封建領主就是這個處境,想想之前工業革命初期資本家的威風,成吉思汗和帖木兒時代封建領主的權力,那也只能是無可奈何。

更糟糕的是,你不能失敗。

你打勝了,要把戰利品分給你的把都兒武士,而當你失敗了,你的武士們就會面不改色地投靠你的敵人,根本不考慮封建下的騎士精神。

下一次如果你打勝了,他們過來投靠你,你還得表現出像曹操一樣寬宏大量的姿態說,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

所以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按照巴布林這種方式打仗,自然是輸多勝少。

最後等到他手下的勇士都散了,他也就只能流亡印度了。

所以到了莫臥兒帝國,因為中亞的民主化,以至於誰也不服誰了,那些封建領主就都衰落了。

唯一有戰鬥力的就是那些軍事兄弟會。

原先成吉思汗的子孫,在新蠻族像是烏茲別克人的入侵之下表現得不堪一擊。

就像波斯薩曼王朝的子孫在突厥人的面前,花剌子模王朝的子孫在成吉思汗面前,成吉思汗的子孫在帖木兒面前一樣。

每一代蠻族只要從封建進入民主化後,就馬上喪失了戰鬥力,和那些沒有民主化的新蠻族比起來,就只剩下落荒而逃了。

這不僅是中亞的故事,也是全世界發生的故事,民主化一定會削弱團體的戰鬥力。

早在奧斯曼存在之前,小亞細亞半島的各領主就已經是領主和軍事兄弟會並行的體制了。

他們在宗教上的特點,就是軍事兄弟會的團體大多支援蘇菲主義,而封建領主更傾向於支援哈乃斐學派。

蘇菲主義與哈乃斐四大教法學派的區別,就是保守派和民主派的區別。

如果你的單純看教義解釋的話,可能分辨不出什麼區別,不過這與我們本篇關係不大。

你就明白蘇菲主義就是民主派,具有民主的優勢和弱點,哈乃斐學派就是保守派,是封建領主支援的學派就可以了。

隨著拜占庭帝國的東方防線崩潰,突厥人進入小亞細亞以後,就像日耳曼人一樣,在拜占庭的省區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封建領地。

儘管突厥封建領主的自由度不如西歐的封建領主,因為突厥領主之上還有一個蘇丹(類似於君主)。

但如果和拜占庭的官僚國家比起來,已經是非常自由了。

他們可以各自為戰,招募武士,而拜占庭則被拜占庭皇帝的官僚體制管得死死的。

所以你從曼齊刻爾特戰役,就是塞爾柱人擊敗拜占庭帝國的那場戰役就可以看出。

阿爾斯蘭蘇丹並沒有攻打小亞細亞的打算,而是因為小亞細亞的防線崩潰以後,突厥各路封建領主自己的行動,然後蠶食了東正教吏治國家土地。

在曼齊刻爾特戰役以前,突厥人的目標就是敘利亞和伊拉克,並沒有想攻打拜占庭帝國。

而東羅馬帝國卻非要消滅阿爾斯蘭的突厥軍隊不可。

突厥人不想打,而東羅馬非要打。

戰爭的結果就是東羅馬人大敗,皇帝被俘,突厥人的半封建軍隊大獲全勝。

羅馬皇帝羅曼努斯被俘後,蘇丹問皇帝,你覺得我會怎麼處置你?

皇帝說,出於戰爭,你就會殺了我,但如果你有政治家的遠見,就會拿我做交易,換錢還是換什麼隨你開口。

蘇丹聽了反問道:如果是我輸了,被你俘虜了,你會怎麼辦?

皇帝說,我肯定會先揍你一頓,解氣了再說。

蘇丹聽了回答說,你們基督教不是講博愛嗎?怎麼這麼暴力呢?不過我們突厥人不會這麼小氣的,我既不打你也不罵你,你回你的羅馬去吧。

而羅馬皇帝離開拜占庭的皇宮,拜占庭就不認他了。

拜占庭帝國在皇帝被俘後已經透過內戰產生了新皇帝,新皇帝第一個想殺的,就是前任皇帝羅曼努斯。

這就像是明景帝朱祁鈺最想除掉的,就是蒙古人送回來的明英宗朱祁鎮,宋高宗趙構最想除掉的,就是被俘的宋欽宗和宋徽宗,是一個道理。

結果就是羅曼努斯皇帝被新皇帝派來的人刺瞎雙眼,並流放孤島,直至去世。

所以,你去比較某一方專制還是自由,都是有相應特點的,不要看他表面上說的,你從稅收和管理方式就能看出來。

皇帝或者說君主聘用官僚來管理臣民,從臣民的身上獲得稅收,為了讓這些臣民交更多的稅,就必須讓他們服從,那這樣的臣民肯定是沒有戰鬥力的,奶牛是成為不了獅子的。

皇帝不信任他們,不想讓他們變成獅子,他們也不喜歡皇帝。

那帝國還是需要打仗的,所以皇帝弄到錢後,就用這些錢聘請僱傭兵,一方面鎮壓自己的臣民,一方面和外國人打仗。

僱傭兵的戰鬥力肯定是比不上為自己打仗的封建軍隊,但也比那些順民強得多。

拜占庭皇帝,就是用徵來的稅去僱傭軍隊,大部分是保加利亞人、庫曼人、瓦拉幾亞人,他們來自不同部落,互不相識,因此也沒有協同作戰的基礎。

因為這些僱傭兵拿的錢多,裝備肯定也更好,但是這樣僱傭兵互相之間不信任,也毫無忠誠度可言,就像安祿山為大唐皇帝效力那樣。

所以儘管他們有希臘火和各種先進的攻城器械,但還是不一定能打得過那些更窮困,為自己作戰的突厥封建軍隊。

而突厥,一部分是部族軍隊,一部分是封建軍隊,還有軍事兄弟會這樣的軍隊,那麼論團結和戰鬥力,肯定就要比羅馬的僱傭兵強得多了。

我們剛才講,塞爾柱突厥入侵小亞細亞,並不是蘇丹本人想要侵略拜占庭,而是蘇丹管不了他手下的這幫領主。

這幫領主大部分都是自己單幹,那麼他們找的肯定就是抵抗力薄弱,容易打的地方。

那就是拜占庭帝國,打這些地方,肯定比那些彪悍的、非常團結的、自己為自己作戰的領主要容易得多。

突厥領主就很樂意去打拜占庭帝國的城鎮,因為從拜占庭的角度來講,只要你不打中心城市,那皇帝是不在乎的。

你只在周圍鄉下村鎮搶一些東正教順民,皇帝和地方長官是不會派兵出來剿你的。

這也不妨礙他們升官,也不妨礙他們繼續收稅。

所以拜占庭中心周圍的鄉下居民是非常倒黴的,突厥領主來搶一波,只要不打進君士坦丁堡,皇帝也不在乎。

你搶周邊的老百姓,那你搶吧,等你走了我繼續收我的稅。

那你也沒辦法,誰讓你是沒有武裝的順民呢?

拜占庭帝國的東正教順民就是這種狀態,那他們如何才能改變自己的處境呢?

一種辦法就是去做官,拜占庭沒有科舉,但是有類似“舉孝廉”的制度,我給皇帝身邊的寵臣送一筆錢,被舉薦後就可以進入皇帝的官僚體系中了。

我當上官就不會被搶了,反過來還能去收稅。

那我沒錢賄賂當不了官怎麼辦,那我就走另一條路,我去投奔突厥人,皈依伊斯蘭教,去當一個臨時工武士,那文的就走不了了,你就必須能打了。

你英勇奮戰,跟著突厥人搶戰利品,只要不被打死,不比在拜占庭當官賺得少。

蘇丹看我很英勇,說不定還會收我當巴圖魯,當他的義兒,這樣我在未來說不定就成為領主了。

就算蘇丹不收我做巴圖魯,那我就加入軍事兄弟會自立門戶,然後買些先進武器打幾次大仗,成功了就割據一方了。

這就像是,我生活在大明,如果我很聰明,我就去參加科舉,如果我讀書不行,我就去做生意,賺了錢我雖然不能直接做官,但可以用錢賄賂宮中的某個公公,讓他成為我的保護人。

這樣雖然我沒有功名,但本地的衙役也不敢欺負我了。

那我腦子也不聰明,做生意也不行,但我很能打。

很能打在和平年代沒什麼出頭之日,但如果天下大亂,就是張獻忠或李自成了,自己出來當流寇。

但在天下太平的時候,你又不甘心,那你怎麼辦,你還可以出關當韃子。

韃子不一定都是蒙古人或者滿洲人,你看尼堪外蘭是什麼人。

尼堪在滿語意為“漢人”,是大明朝十八省的臣民。你出了關留起辮子,就可以說自己是滿洲人了。

所以你是蒙古人、滿洲人還是漢人,不是看血統,是看你為誰效力。

當然投靠了部落,你就必須能打了,因為他們主要職業就是打仗,如果你特別能打,就會被收為巴圖魯。

大明撫順總兵李永芳投靠了滿洲人,就表現得很能打,大清皇帝給了他一個巴圖魯的稱號,後來還娶了滿洲公主,當上了貝勒。

拜占庭就是這樣,拜占庭皇帝不希望他們能打,成為張獻忠、李自成。

你沒有武力我才能更好地收稅,臣民沒有戰鬥力,那帝國還需要守衛,那我就僱傭蠻族僱傭兵。

這就是專制國家的普遍做法。

而封建制度下,就像我們在法國篇講的,基督徒的臣民在自己的土地上有領主的保護。

你如果是一個不能打仗的普通農民,你上面還有男爵、伯爵和公爵。

你給這些領主交保護費,那麼這些領主就會保護你。

這些領主和皇帝下的官僚不太一樣,官僚收稅是給皇帝收的,自己再順帶撈一筆。

而領主和附庸之間是契約的關係,領主能從附庸手裡拿到錢,是因為附庸認為領主是能打的。

當維京海盜、異教徒來打我的時候,領主是真正保護我的,所以我願意給領主交錢。

如果異教徒或者海盜打過來的時候,公爵不出來保護我,那我就不交錢了。

就像法蘭克國王胖子查理在在維京人打來的時候,因為懦弱而沒有站出來保護子民。

而卡佩家族的先祖,帶領法國人民最終把入侵的維京人打退,那對不起,我就不給胖子查理交錢了,下一次我就給卡佩家族交錢。

於是法蘭克國王,就留下了一個可悲的綽號叫做“懦弱的某某”、“糊塗某某”或者“膽小鬼某某”。

就算是你的祖先是查理曼大帝,那你的附庸和臣民也會跑光,最後加洛林王朝衰敗後就自己滅亡了。

相反如果你像羅貝爾一樣,得到一個“強者羅貝爾”,或者無畏的、英勇的稱號。

那就說明你的臣民認為你是可靠的,給你交保護費,下次異教徒打過來的時候,你不但能保護他們,還能把搶到的戰利品分給他們,你既公正又能打,我不擁護你擁護誰呢?

於是其他領主的附庸都來投奔你,你的臣民越來越多,那你就會像巴黎公爵休·卡佩那樣,雖然最初是個小領主,但是其他諸侯都認可你,你的領地和附庸越來越多,最後成為國王。

因為封建主義下沒有一個絕對的權威,只要你既公正又能打,那你就能成為國王。

既然突厥有這樣一套比較自由的封建體系,我在拜占庭帝國那裡混不下去了,所有人都欺負我,那我當東正教徒還有什麼意思。

我本來既公正又能打,但是拜占庭皇帝不想讓我能打。

他一看見我能打,不但不重用我,反而要殺我全家。

那我做這個東正教徒還有什麼意思,我還不如去投靠突厥,我乾脆改信伊斯蘭算了。

儘管這樣做基督徒也說要殺我,但他們也要能殺得了才行啊。

我這麼能打,又有很多突厥武士跟我並肩作戰,時間長了我就成了割據一方的領主,我不去找你的麻煩就不錯了。

自然而然地,東正教就出了很多叛教徒,於是拜占庭的勢力越來越小,突厥勢力越來越大。

那些比較能打的東正教徒都去投靠了突厥人,投靠突厥就有機會成為突厥人的巴圖魯,獲得自己的封地,甚至還能當上蘇丹。

所以塞爾柱與拜占庭帝國之間的鬥爭並不是單純的定居和遊牧之間的鬥爭,也不是簡單的伊斯蘭教和基督教之間的鬥爭。

而是封建主義和專制主義之間的鬥爭。

在這場鬥爭當中,突厥人是封建主義的一方,而拜占庭則是專制的一方。

只不過在拜占庭專制主義的體制下,我是沒前途的。

但如果我去投奔突厥的話,穆斯林也不會說你原先是東正教徒就不接受你,只要你能打,現在信奉伊斯蘭教,你就是兄弟。

其實入侵拜占庭帝國的突厥人並沒有多少,肯定要比滿清入侵大明時的人數少得多的。

突厥就是以倭寇的方式小股入侵的,蘇丹根本沒支援他們去打拜占庭,這些領主無非是想搶點戰利品,但是最後整個小亞細亞半島都成為了突厥的領地。

就是因為拜占庭最好打,我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可以搶很多東西。拜占庭皇帝的官僚也不會真和你拼命,他們繼續收他們的稅。

如果我去打跟我同類的突厥武士的話,那些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是拼了命地打,那我搶的東西又少,損失的又多,那多得不償失。

當然我更願意打拜占庭了。

大家都是欺軟怕硬的,你自己是個軟骨頭,那你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別抱怨別人欺負你。

別人來侵略征服你,就是對你的國家民族墮落的一次修正,拜占庭就是落到了這個下場。

但是從理論上講,拜占庭皇帝控制的省區一個也沒有少,直到十字軍東征之前,別說小亞細亞了,就連敘利亞、安條克都依然在拜占庭皇帝的手裡。

可是周邊的鄉鎮,已經被突厥人搶光了。

你理解了這個,就能明白當年滿清是如何入關的了。

當年滿洲人入關策略,就是在河北山東各地,把周圍的縣城都搶光了,然後帶著金銀財寶揚長而去。

而大明掌握軍事的總督、巡撫、總兵之類的沒一個敢出來追他們的,從大明皇帝的角度看,他並沒有失去什麼土地。

直隸省的巡撫在保定和天津,河南巡撫在開封,山東巡撫在濟南,滿洲人是繞著你走的。

他們不攻打城牆,城牆上有紅衣大炮。

滿洲人來的時候他們不敢出城迎戰,躲在在紅衣大炮保衛的城牆裡面,但是滿洲人走後,他們仍責令那些農民趕緊把該交稅款給我交上來。

大明朝沒有少收一文錢,倒黴的就是那些順民,當順民們再也拿不出錢交稅的時候,大明也就該滅亡了。

講了這麼長時間,雖然我們的題目是奧斯曼帝國和土耳其的歷史,但是講到現在,奧斯曼帝國的始祖還沒有出現。

就在在塞爾柱佔領了大部分拜占庭領土時,也就是十字軍東征前夜,從中亞河中地區,來了一批落魄武士。

他們在河中地區混不下去了,出於想去拜占庭捏軟柿子的邏輯,來到了小亞細亞的前線。

他們就是奧斯曼的家族。

對於塞爾柱這些封建領主來說,只要你能夠打,他們是不會在乎你的出身的。

只要你能打,加入我們的兄弟會,那你就是我們兄弟了。

所以,所謂的土耳其人及其領地,奧斯曼家族的祖先,以前的歷史是不可考的。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最好是什麼都別說,就算有,也是編出來的。

他們的真實起源,就是中亞突厥世界的一批落魄武士,在他們加入突厥武士團那一刻起,奧斯曼的歷史才算開始。

但是因為篇幅的緣故,我們下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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