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7月27日22時,《朝鮮戰爭停戰協定》正式生效,在這個戰爭與和平交匯的關鍵時刻,在兩軍對壘的最前沿陣地,志願軍官兵和對面的美軍官兵進行了最後一次接觸。當時的情況我們可以從當年志願軍23軍戰地報記者洪爐(英雄王成就是他塑造的)的戰地報道和回憶錄中,略窺一二,這不只是一個時光的故事,更是一個歷史的見證,讓我們體味到戰爭與和平的真正意義!
最後的炮火“還有多久?”
“不到一個小時了!”
“敵對雙方完全停止在朝鮮的一切敵對行為,本協定的一切規定於1953年7月27日22時生效......”,廣播裡播送著《朝鮮戰爭停戰協定》的條文。
連長看了看錶,時針指向21時10分。
對面就是美軍陣地,這裡是志願軍陣地最前沿,石硯洞北山陣地。“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能放鬆警惕!”連長叮囑道,對手說不準還會搞什麼新花樣,因為就在1個多月前,停戰談判進入最關鍵的時候,李承晚卻叫囂著“單獨幹”,再次挑起了戰端,被志願軍狠狠修理了一頓!
坑道外,對方的炮彈在毫無目標地亂炸,爆炸聲比平時密集了許多,密集的炮火不由得令人產生了一絲懷疑,和平真的就要到來了嗎?其實,這只是雙方在消耗打不完的彈藥!停火前,把前沿囤積過多的彈藥儘量消耗掉,免去停火後往回運,麻煩!但當時,坑道中的人們卻感到那是一種火力示威。對方的炮彈密集飛來,這一邊自然也不能示弱。於是,在停火前的那一夜,人們感受到的反而是超乎尋常的緊張。誰也不敢走出坑道,走上遍佈炮火硝煙的陣地。
錶針在硝煙尚濃的空氣中慢慢走過…...21時59分57秒、58秒、59秒……時間到了!
爆炸聲戛然而止。陣地上一下子靜得出奇。
戰爭離去了嗎?和平降臨了嗎?這是真的嗎?坑道內所有人都肅然無聲,所有人一動也不動。那一刻,一切似乎瞬間凝滯了,時間在那一刻急停迴轉。沉寂,從裡到外的沉寂,從未有過的沉寂,而每個人都知道,此時的沉寂,正是勝利的聲音,是和平的聲音!
和平到來停戰協定生效後的中美兩軍士兵,握手言和
突然,坑道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敵人!敵人出來了!“哨兵報告。連長帶著戰士們衝出坑道,洪爐也迅速跟了上去。
果然是敵人,近在咫尺但是沒有槍聲,只有歡叫聲。洪爐發現,月光下,就在陣地正前方,對面山頭上已亮起幾堆篝火,一群美國兵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正映著火光在狂舞亂叫著,儼然過節一般。
美國兵們是在慶祝,和平來到了!!
看著眼前相持多日的對手,一張張欣喜若狂的臉,連長笑罵了一句,然後轉頭命令戰士們小心手中的槍,別走了火,免得引起破壞和平的麻煩。
此時,對面的左右兩側陣地上,也都點起了篝火。美軍士兵都走出了工事,歡欣雀躍地迎接這個沒有槍聲炮火、沒有死亡威脅的和平之夜。
一直到很晚,對面的歡叫還沒有停歇。當時有個美國兵的聲音很大,不知道在喊著什麼,好像拿著擴音喇叭喊了好多遍,山谷間都有迴音。大家聽不懂是什麼意思,有個小戰士就一會兒模仿著他的怪腔怪調,朝戰友們做鬼臉,還做著舉手投降狀,一會兒又說回國後要去學外語,當外交官到國際上為中國人說話。
年輕的小戰生太興奮了,是啊,這樣花季的年齡,如果沒有戰爭他該有一個多麼美好的未來呀!
雙方士兵接觸散“華子”?
兩軍陣地前的地面潮乎乎的,硝煙味似乎被稀釋了許多。一輛被擊毀的破坦克停在那裡,洪爐發現裡面還有敵人退逃時丟的一些東西,亂得很。對面的人看見志願軍有人下來,引發一陣騷動:“CHINESE!"“ CHINESI!"觀望了一會兒,旋即恢復了平靜。2個美國人也從陣地上下來了,其中一個脖子上掛著相機,另一個手持一本精裝袖珍的小冊子。
這2個人一邊走,一邊嘰裡咕嚕地問好,由於語言不通,兩個美國人努力做出熱情的樣子,唯恐志願軍誤會。正好面前有一條幹的水溝,雙方就以水溝為界,你也不過來,我也不過去,在那裡用手比畫著。不過,“HELO、GOOD、OK”這些簡單的詞,洪爐他們能明白,也會說,於是就和對方比手畫腳地聊上了。
美軍陣地上的人見前方搭上了話,就接二連三地下來了,全部沒有帶武器。看到美軍的態度,不少志願軍官兵也陸續下來了,雙方自發地聚到兩軍陣地中間的空地上。漸漸地,人越來越多,最後那條水溝也就不成為界限了,人群混雜在一起,零距離接觸。雙方站在曾經爭得你死我活的戰場上,平靜代替了咒罵,微笑代替了流血。刺刀不見了,炸彈不見了!
兩軍官兵都與對方握握手,互相拍拍肩膀,點頭致意,大家既高興又小心,誰都沒有發出過激的語調,生怕破壞了這來之不易的氣氛。此時,這裡看不見什麼敵意,只有在空中反覆迴響著關於停戰的廣播,像微風一樣輕拂過每個人的心頭,訴大家戰爭的確已經遠去。
雙方聯歡聊天甚歡
志願軍中,有位戰士隨身帶了一包國產的中華煙,就掏出一支請美國兵抽。許多美國兵見狀都主動來討,馬上一包煙就被要沒了。最後一位黑人小夥子只拿到了煙盒,志願軍連長指著煙盒上印著的北京天安門圖案,告訴他:“這是北京天安門。”當然,他不知道天安門是什麼,但北京他懂。
“GOOD!"黑人小夥子如獲至寶,連忙把煙盒塞進了兜裡。
善意的交流,催升了友好的溫度。於是雙方開始互贈禮品留念,一般就是隨身帶的一些小玩意兒,像火柴盒、香菸什麼的。洪爐帶了一塊木刻,正好是個藝術品,象徵著和平的意思,就把它送給了一個美國兵。可是,這個美國兵身上什麼也沒有,於是就掏了幾張鈔票,在上面寫了一些字送給洪爐,寫的是英文,洪爐沒看懂,只好先收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志願軍的一位翻譯也趕過來了。洪爐忙把翻譯拉到身邊,取出美國兵送的鈔票,問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翻譯笑著說:“這是他的家庭地址,要跟你交朋友,以後讓我們給他們寫信”。
熱情的氣氛讓洪爐很受感染,便動把日記本上印著頤和園、北海之類的紙張撕下來送給美國兵,每個在紙上加一句話,就是希望雙方不要在戰場上再見,不要再打仗了。翻譯又把志願軍寫的話解說給他們聽,於是美國官兵都一起喊:“不要在戰場上再見!”有的從身上取出珍藏的家人照片,喜極而泣。小戰士問翻譯,美國兵在唸叨什麼,翻譯說,美國兵想家了,說早就想回去了
拍照合影
到下午,陣地前已聚了百十號人。這裡的草木都已經被炮火炸沒了,形成了片開闊地,所以能容下很多人,拿相機的那個美國人說他是美聯社的記者,要給大家照一個合影。站好隊後,洪爐突然發現,東方人比西方人體型要小一些,站在一起顯得志願軍不威風,就叫翻譯對美國人說,這個地方算是志願軍的陣地,中國人是陣地的主人,按照東方禮節,客人必須坐下來。於是,美國兵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蹲在那裡,志願軍就站在後面,反而佔了一點優勢。
照完合影後,雙方便自發地聯歡。美國兵中白人是最活躍的,黑人就沉悶一些。在存在種族歧視的美軍中,當時的黑人士兵是單獨編組的。志願軍連長見狀,就刻意和黑人接觸,中國人的平等友善顯然打動了他們,他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有一個年齡略長的美國黑人身上刺了一條眼鏡蛇,忙不選地拉起上衣讓志願軍看,還興奮地一起拍照留念,樂得像個孩子。
有意思的是,拍照時,他似乎更願意跟志願軍站到一塊,那時情緒就特別好,而有白人十兵一摻和,就又變得不愛說笑了。
結束合影
翻譯相當機靈,義正詞嚴地說,我們今天沒有一個人講了共產主義的話題,你問你們計程車兵,他們可以作證:話鋒一轉,他接著對美國軍官說,你們計程車兵都很熱情,都很有禮貌,就是你這個軍官有點例外。
當著那麼多人,這個軍官的臉騰地下紅了,當時就有點下不了臺,於是搪塞道,我們計程車兵都應該休息了,就把他們都硬生生趕回去了。
臨走時,牧師對洪爐說:“雖然是戰場上的最後一面,但我最直接接觸的中國士兵就是你們,我很感謝你們今天給了我們這麼一個機會了解最真實的你們……”分別之際,作為曾經的對手,他向志軍連連豎起了大拇指,這是全世界通用的肢體語言,不必翻譯都能夠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