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印度那邊事情不斷,內部農民到首都上訪,外部還往中印邊界增兵,裡裡外外都挺熱鬧的。這個謎一樣的鄰居有著謎一樣的自信和謎一樣的野心,當然也有著謎一樣的令人無法理解的各種匪夷所思的行為和歷史。
印地其實一直以來都只是地理概念,而不是國家概念。
所謂的古印度文明是指印度這塊地方的文明,而不是印度的國家文明,印度歷史上從來沒有統一過,從來沒有整合成一個完整的穩定的國家。直到近代英國殖民者到來後才將南亞次大陸整合到一起,而以“印度”為名字的國家是1947年印巴分治後才出現的,這裡就要講講印巴分治了。
迷霧中的泰姬陵
二戰後的歷史產物曾經的大英帝國是地球上的“日不落”帝國,但經過“二戰”的摧殘,雖然最終戰勝了法西斯,但勝利的代價幾乎將英國人壓垮。
英國工業遭到嚴重破壞,國庫空虛,同時欠下鉅額債務,失業的英國人口超過兩百萬,煤的產量甚至比十年前還低。人民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食物、燃料、酒、衣服都要嚴格定量供應。帶領英國人民贏得“二戰”的丘吉爾居然在大選中被艾德禮擊敗,因為戰爭結束了,國家該回到經濟建設的軌道上來了。
曾經的英國人可以自由去地球上四分之一的地區,統治著五億六千萬人口。但如今的英國,已經困頓不堪、虛弱不已,沒有能力再維持如此龐大的海外殖民地了。
1947年初,46歲的蒙巴頓將軍,“二戰”時期曾擔任過東南亞戰區盟軍最高司令官,被艾德禮首相領導的新內閣任命為印度副王兼總督,他的任務是讓英國體面並友好地撤離印度。
從1600年8月英國人第一次來到印度開始,英國人統治這裡近三個半世紀時間。作為南亞次大陸最後一批征服者,他們的離開將可能引爆印度三百多年以來最大規模的暴力活動,人間悲劇和浩劫將在這裡上演。
根源就是宗教間的對立矛盾。
清晨的恆河
千百年的宗教對立長期以來三億印度教徒和一億伊斯蘭教徒,受到宗教、傳統和文化的影響,存在嚴重的對立情緒和矛盾,而英國分而治之的政策並沒有彌合社會創口,他們之間的衝突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由於狂熱的宗教煽動,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的屠殺、強姦、搶劫早已發生,只是還沒有大面積爆發,就看英國如何妥善處理自己的善後事宜。
而佔總人口少數的穆斯林要求英國將印度一分為二,分別獨立建國,建立屬於穆斯林自己的伊斯蘭國家。否則南亞次大陸將爆發最血腥的內戰。
印度教是來自印度北方的印歐大陸的遊牧民族南下征服最早的印度定居者而帶來的,與伊斯蘭教有截然不同的教義、文化和習慣。
伊斯蘭教是由先知穆罕默德創立的,有《古蘭經》作為教義;而印度教一沒有明確的創始人,二沒有明確的教義,三也沒有規範的禮拜儀式。印度教是多神教,可以將神具象化,比如動物、祖先、自然等等,神可以化身為牛、蛇、星星、植物等具體的事物。但穆斯林卻完全相反,他們認為世界上只有真主安拉一個神,禁止用任何形狀或形式來代表他。
新德里街頭的神牛
印度教社會推行的是種姓制度,將人分成四等,代表神職人員的婆羅門、代表武士和統治階層的剎帝利、由生意人和平民組成的吠舍和代表藝人和工匠的首陀羅,另外還有不入流的不可接觸的賤民。目的是永遠維持雅利安人對膚色較暗的印度土著的奴役,種姓在梵文裡就是顏色的意思。
而在伊斯蘭教裡,信眾都是兄弟,大家都是穆斯林,種姓制度在他們眼裡是無法認可的。這就導致大量印度教的賤民轉而信奉伊斯蘭教。古印度的祖先為防止人們在飢餓時宰殺賴以生存的牲畜而將牛視為聖物,但穆斯林對牛卻並無忌口。
兩種宗教的差異難以相容,產生了無法調和的矛盾。在英國人的統治下,兩個宗教族群保持了脆弱的平衡,但英國人要走了,新的平衡又能夠達成嗎?
拼湊出的國家名字早在1933年,一位叫拉瑪特阿里的印度穆斯林就提出將穆斯林人口占多數的印度西北諸省分割出來成立獨立的伊斯蘭國家,包括旁遮普、克什米爾、俾路支及邊境省等,把這些省份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拿出來組合到一起,就是新的國家名字——巴基斯坦。
早在1915年,聖雄甘地從南非回到印度後,便逐漸開始推行他的“不合作”運動,將印度從英國人手中獨立出來,用非暴力的形式向殖民政府宣戰。包括日後國大黨的領導人物尼赫魯、帕特爾,以及穆斯林聯盟的領袖真納,他們都曾赴英國留學過,是當時印度的精英知識分子,也是領導印度獨立力量的領導階層,蒙巴頓將軍將與他們探討印度的未來。
1947年3月24日,路易斯蒙巴頓成為印度的第二十位也是最後一位副王。他希望儘快找到妥善的解決方案來處理印度問題,而不是走向內戰。但新任副王到達後僅五天時間裡,加爾各答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就有99人衝突死亡,兩天後在孟買的大街上又有41具屍體。
甘地、以及印度國大黨領袖尼赫魯和帕特爾等人都希望建立一個統一的印度國家,蒙巴頓也贊同印度統一建國,以便扶植建立一個親西方的亞洲大國,抗衡東亞和東南亞的共產革命浪潮。而穆斯林聯盟領袖真納則希望成立單獨的巴基斯坦國,並以發動內戰相威脅。
甘地提出一個避免分裂的辦法,讓對手真納和穆斯林聯盟組建政府,然後將新國家的政權交給真納,寧可將三億印度教徒置於少數穆斯林的治下,也要保留一個完整的印度。但尼赫魯和國大黨可沒有甘地的大度和覺悟,我們奮鬥了這麼多年現在居然要將權力拱手送人?這不開玩笑嘛,況且這個方案也沒有可行性,給真納他也安撫不了三億印度教徒啊。
早已失去耐性地各自擁護者們都認為分治是印度獨立無法避免也是唯一的解決方案,天真地認為英國人趕緊走,我們趕緊把家分了,以後還是好兄弟。
印度教與伊斯蘭教分佈圖
分治中的生死時速談判破裂後,目前局勢最關鍵的就是速度,迅速完成分治,避免印度爆發內戰或亂局,英國人也不想趟這個渾水。
隨後蒙巴頓開始制定印巴分治方案,即《蒙巴頓方案》,獲得雙方同意,也透過英國議會表決後,印巴分治不再是幾年甚至幾月的事情了,而是以周甚至以日來計算,以前論天現在就得論秒了。
1947年6月3日晚上7點,蒙巴頓透過印度廣播電臺正式發表公告,就將印度次大陸劃分為兩個互相獨立的主權國家達成一致。
但權力移交的具體日期該如何確定呢?老百姓分家過還得合計合計呢,更何況兩個國家呢,但時間長了也怕夜長夢多,無法壓制住民眾的獨立熱情,這期間也要完成相關的分割工作和獨立架構。
8月15日!這個日期突然在蒙巴頓腦子浮現出來,那是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日子,對於一個嶄新的亞洲民主國家,,還有什麼會比日本投降紀念日更好的誕生時間嗎?
向印度人民移交權力的時間最後定在1947年8月15日。
但在印度人看來這個日子並不好,因為那一天正好是週五,在迷信的印度人看來週五不是個好日子。在聽到這個日子後,全印度的占星師立刻翻起了星象圖,認為8月15日實為大凶。
觀看祭祀的印度民眾
分割工作一開始,國大黨就將最寶貴的財富搶到手中,這就是“印度”國名,一個名叫“印度”的國家。
分家產的精打細算印度分家中,對財產的分割是一項非分龐雜的工作,交給了兩名律師。他們各自代表著雙方的利益,一位是印度教徒,一位是穆斯林,精打細算的分家產工作開始了。
巴基斯坦分得17.5%的銀行現金,並承擔相應比例的國債,而行政體系中的可移動資產,以印巴兩國八二開計算。一時之間,全印度的政府辦公室開始動手清點自己的桌椅板凳、掃把拖布的數量,一個針線包都要分割清楚。
在分家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斤斤計較著實令人側目。分割幾套《大英百科全書》時被從宗教角度劃分,各取所需;但在分割字典時遇到了難題,於是將字典一撕兩半,從A到K的部分歸印度,後半部分歸巴基斯坦。
在軍隊的分割中,蒙巴頓請求真納暫時保持軍隊的穩定,將軍隊交由英國司令官負責,以控制分治初期的動盪局面,提供保證和平的有力保障。但真納拒絕了,軍隊是一個主權國家必不可少的,巴基斯坦軍隊在8月15日前必須全部進入自己的邊境。
印巴分治中最難的工作就是邊界的劃分,主要集中在西北的旁遮普和東面的孟加拉。這項工作交給了英國律師拉德克里夫。尼赫魯和真納很清楚,無論雙方誰來劃分邊界都不可能達成一致和認同,所以請一名沒有印度背景甚至從來沒有踏足過印度的英國人來劃分,對雙方都是最好的選擇,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公平性。
而給拉德克里夫的時間只有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和幾張標註不準確的地圖,他連實地看一眼自己將分割的土地都做不到。地圖上的一條線,是村莊中祖祖輩輩生活於此的平民,是交錯複雜的各類人群。拉德克里夫知道,無論自己怎樣劃分,只要報告一提交,可怕的暴亂和流血的殺戮便會發生。
這個國家有高產的人口,也有更高產的種種矛盾。
左一尼赫魯,右一真納,右二蒙巴頓
大遷徙和大屠殺8月15日,在印度人歡呼獨立日的到來時,旁遮普一處殺紅眼的錫克人卻正在洗劫他們的穆斯林鄰居,殺光所有的男人,強姦看到的女人。
潘多拉的盒子就要打開了。
印巴雙方接到邊界劃分報告後,都表示抗議和憤怒,都認為對自己不公平。這反而證明拉德克里夫保持了中立。
原本為巴基斯坦的誕生而歡呼雀躍的村民們,發現自己的村莊被劃給了印度;而另一邊的錫克人和印度教徒卻發現自己被劃給了巴基斯坦。於是,人類歷史上規模巨大的人口遷徙開始了,而遷徙過程中是屠殺和暴亂,繼而引發更大的遷徙。
邊界的劃分讓五百萬錫克人和印度教徒留在巴基斯坦的旁遮普,而把五百萬的穆斯林劃給了印度。
在長達六星期的時間中,印度北方的人民彷彿都瘋了,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狂躁之中。雙方教徒之間的相互屠殺完全是自發和喪失理性的,雙方都在比誰更殘忍、誰更無情,昨天還是鄰居,今天就刀兵相向,被槍打死還算好的,砍去手腳、挖去雙眼的比比皆是,甚至嬰兒都不放過。
隨著向兩個相反方向逃亡的人越來越多,火車上的難民成為邊境兩端的暴徒攻擊的最好目標。而男人的生殖器成為能否活命的關鍵。在印度一方,暴徒們爬上火車後便將所有施過割禮的男性全部殺死;而在巴基斯坦,人們也對未施過割禮的男人大開殺戒。
這場浩劫給千萬民眾留下了永遠無法撫平的傷痛,旁遮普幾乎沒有哪個家庭沒有被屠殺的親人。沒有人確切知道這期間到底死了多少人,因為行政系統早已癱瘓了,路邊的死人、火車上的屍體、被燒焦的軀體,不計其數。
最悲觀的估計,認為死亡人數應在一百萬到兩百萬之間;保守的估計,也至少有五十萬人喪生,一千萬人被迫離開了自己的家園。
尾聲無論真納還是尼赫魯領導的國大黨,這些受過英國高等教育的印度精英階層的政治經驗只是透過矛盾發動反抗,而不是行政管理,在社會秩序崩潰的局面下,他們沒有能力處置這一切,甚至運轉一個組織良好的政府也是初學者。
曾經的殖民地獨立過程中往往都經歷過陣痛,殖民者拍拍屁股走人了,痛苦只留給苦難的民眾。
直到現在,印度依然沒有統一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這個國家不能不重視,但也不能太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