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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明憲宗朱見深,他是明朝第一位以庶子身份即位的皇帝,他兩歲被立為太子,五歲又被廢為藩王,十歲又再次成為太子,最終得以繼承帝位,他最為大家所熟知的就是他與大他17歲的萬貴妃的曠世之戀。

電視劇《後宮》中呂一飾演的邵氏

其實,除了萬貴妃,他的後宮還有一位邵貴妃,雖然比不過萬貴妃的恩寵,但她卻在成化末年和嘉靖初年兩次成為後宮的焦點人物,而把她捧上焦點的正是萬貴妃和她的孫兒嘉靖帝朱厚熜。

從民女到寵妃,這個女人不尋常

父林,昌化人,貧甚,鬻女於杭州鎮守太監,妃由此入宮。—《明史•后妃傳》

邵妃的出身並不好,她的父親因為貧困把她賣給了杭州鎮守太監,而這個太監又把她送入了宮廷,邵妃首次出現在史料記載是在成化十二年,這一年朱見深來了一場大封六宮。

邵妃的故鄉—杭州

以定西侯蔣琬為正使,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萬安為副使,持節冊貴妃萬氏為皇貴妃,邵氏為宸妃,王氏為順妃,梁氏為和妃,王氏為昭妃。—《明憲宗實錄》

邵氏初次露面,就成為了僅次於王皇后與萬皇貴妃的宸妃。大封六宮發生在成化十二年十月,就在三個月前,邵氏為朱見深誕育了皇四子朱祐杬,這個孩子對朱見深意義不凡,在此之前,萬貴妃、柏賢妃和紀淑妃相繼為他誕育了三個兒子,其中萬貴妃和柏賢妃的兒子皆早夭,皇三子朱祐樘在去年剛剛被冊立為皇太子,此時距離朱祐樘出生已經過去了6年,時隔6年再度得子,朱見深又怎能不欣喜呢?

在成化十二年之前,後宮高位妃嬪唯有萬貴妃和柏賢妃,其他女子皆未封妃,朱祐樘的生母紀氏死後才被追封為淑妃,此次大封六宮,萬貴妃雖然被封為了皇貴妃,仍然是妃嬪之首,但是宸妃等人的冊封也說明了萬貴妃專寵時代的結束。

宸妃的起源—武則天

時高宗欲立昭儀武氏為宸妃,濟密表諫曰:“宸妃古無此號,事將不可。—《舊唐書•來濟傳》

“宸妃”之號頗為特殊,它最早出現在唐高宗時期,當時的唐高宗想要冊封武昭儀為宸妃,但遭到了大臣的反對,只因“宸”這個字的確是大大越矩,宸指北極星的所在之處,指代皇帝的居所,也引申為皇帝的代稱,如此尊貴之字用作妃號的確不甚妥當,畢竟皇后還在。

在宋朝,宋仁宗生母李順容病重時,劉太后下詔封李順容為宸妃,為的就是格外尊崇她,顯示她的尊榮與眾不同。到了明朝,朱祁鎮復位後將自己的寵妾萬氏冊封為宸妃,雖然史書沒有記載朱祁鎮對她有多寵愛,但從她誕育了四子一女也足見她盛寵不衰。朱見深把這個封號封給邵氏,足見他對邵氏的格外青眼。

知書,有容色。—《明史•后妃傳》

王嗜詩書,絕珍玩,不畜女樂。—《明史•興宗睿宗傳》

邵宸妃的確沒有讓朱見深失望,她又為朱見深生育了五子朱祐棆和八子朱祐枟。邵妃知書達理頗有容色,這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韻味或許正是朱見深看重她的原因,邵妃不僅多子,而且長於教子,她的長子朱祐杬愛好詩書,也沒有那些不良愛好,可以說是模範王爺,自成化十二年出生到弘治七年就藩,朱祐杬在母親的教導下度過了18年,可想而知,母親對他的影響是巨大的。

以太傅、英國公張懋為正使,少傅、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萬安為副使,持節冊宸妃邵氏為貴妃。—《明憲宗實錄》

在成化朝,後宮中只冊立了兩位貴妃,一位是成化二年冊立的萬貴妃,一位是成化二十三年冊立的邵貴妃,連當過皇太子的皇次子朱祐極生母和朱祐樘的母親也只是賢妃和淑妃。貴妃作為高於妃的位分,在憲宗朝真的是物以稀為貴,成化二十三年初,萬皇貴妃薨逝,不久後朱見深也病了,到了七月已經病重,此時,朱見深冊立邵宸妃為貴妃,並將一些有生育的低位宮嬪封為了妃,不僅如此,還將略微年長的幾個兒子,都封為了王,其中邵貴妃的大兒子朱祐杬被封為了興王。這一系列動作有很明顯的沖喜意味,但在史書中,邵氏地位的抬升似乎與萬貴妃及朱見深的寵宦梁芳的易儲行動有所關係。

帝不懌曰:“吾不汝瑕,後之人將與汝計矣”。芳大懼,遂說貴妃勸帝廢太子,而立興王(朱祐杬)。會泰山累震,佔者言應在東朝。帝懼,乃止。—《明史•宦官列傳》

梁芳深受朱見深信任,他也藉著朱見深的寵信為所欲為,在朝臣之間怨憤極大,但梁芳深知朱見深心意,辦事很讓朱見深舒心,即使朱見深明知梁芳許多罪孽,但仍未有所處置,只是說:“我不計較你,自有後人計較你”,這個後人不言自明,正是純孝秉正的皇太子朱祐樘,梁芳自然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也知道要想跳出這個怪圈就要建立大功。

於是他便想到,如果他攛掇皇帝廢掉太子,改立新太子,那麼新太子即位後必然對他格外尊重,他的地位反而還會更高,於是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朱祐杬,此時的成化皇帝子嗣不少,皇太子朱祐樘是事實上的皇長子,緊接著就是邵妃所生的朱祐杬,如果能夠廢掉朱祐樘,改立朱祐杬為太子,那他不就有了定策之功。

電視劇《後宮》中的朱見深和萬貴妃

梁芳一個人當然幹不成,除了他的那些宦官夥伴,他們還找到了萬皇貴妃,此時的皇貴妃雖然已不復當年專寵之勢,但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歷史上對紀淑妃猝死猜測頗多,其中一個猜測就是萬貴妃害死的,不知萬貴妃是否因此忌憚上了皇太子朱祐樘,她同意了梁芳的建議,勸說朱見深改立皇儲。不過,這也側面證明邵妃和萬貴妃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這也符合邵妃知書達理的性格,她當然知道萬貴妃是她惹不起的人,自然也會對萬貴妃頗加尊敬,不然她怎麼能以僅次於萬貴妃的地位在後宮生下三個孩子。

禮部奏,近兩廣、山東、陝西、京畿地俱震,而泰山五嶽之宗,一二月間動搖者,四災尤異常,宜特降香弊,命巡撫山東都御史詣泰山祭告,以祈神貺安人心。—《明憲宗實錄》

萬貴妃和梁芳的謀算是很精明的,她也的確勸動了皇帝,朱見深有了易儲的打算,但就在成化二十一年春,泰山以及多地多次地震,禮官認為泰山為五嶽之宗,如此頻繁地震是上天示警,眾所周知,泰山為東嶽,太子居東宮,東嶽震動不正代表著東宮地位不穩,朱見深聽聞頗為驚訝,礙於天象示警,他也就停止了易儲的行為。因為一場地震及其餘震,朱祐杬的太子之路被斷了。很難說邵妃在這場政潮中扮演的角色,畢竟沒有史料記載,但想來這種利好事件,她也難以拒絕。

綜合來看,邵氏能在萬皇貴妃之後成為成化朝的第二位貴妃,離不開皇帝的寵愛和她的慧心,似乎也有一些未改立朱祐杬為太子的補償,但不管說什麼,成化時代也隨著朱見深的去世而結束,邵氏也進入了長達34年的養老生活。

寡居34年,老貴妃被尊為皇太后

朱祐杬畫像

明憲宗去世後,邵氏開始了寡居生活,在三個兒子相繼就藩後,她的孤獨是可想而知的,隨著在弘治十四年次子岐王朱祐棆去世,正德二年三子雍王朱祐枟去世,正德十四年長子興王朱祐杬去世,這位老者,一次又一次的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且作為母親,她還不能見兒子最後一面,這種痛苦何等之痛。不僅是兒子,他的那些孫子孫女也都大多早夭,這對一個寡居深宮的老人的打擊可以想見。

世宗入繼大統,妃已老,目眚矣,喜孫為皇帝,摸世宗身,自頂至踵。—《明史•后妃傳》

正德十六年,武宗崩逝,無子無弟,張太后與楊廷和以就近原則命興獻王嫡次子朱厚熜繼承帝位。朱厚熜抵達京城,前往後宮面見這位他從未見過的祖母,可是邵老貴妃卻已經雙目失明,看不到這個唯一在世的孫兒了,想來可能就是為那些逝去的兒子、孫子孫女傷心過度、流淚過多而致。

嘉靖帝畫像

當聽說孫兒入宮是要當皇帝,這位老貴妃撫摸這位孫兒的身體,從頭到腳,想來這幕場景對初見祖母的朱厚熜也是又心痛又難過。

欽奉慈壽皇太后之命,以朕既承大統,父興獻王宜稱興獻帝,母興獻後,憲廟貴妃邵氏為皇太后,朕辭之再三,不容遜避,特諭卿等知之。—《明世宗實錄》

朱厚熜即位初期舉步維艱,張太后和楊廷和始終主張他以孝宗為皇考,以興獻王為皇叔,但經過一番鬥爭,朱厚熜以辭去皇帝之位威脅,終於迫使張太后和楊廷和退讓,同意予以朱厚熜的父母、祖母以一定的禮遇,但仍然沒有完全按照皇帝應有的禮制。

明朝皇后鳳冠

諭禮部:慈壽皇太后加上尊號為昭聖慈壽皇太后,皇嫂皇后加上尊號為莊肅皇后,本生母興獻後加上尊號為興國太后,憲廟貴妃邵氏皇太后加上尊號為壽安皇太后,所司擇日具儀以聞。—《明世宗實錄》

嘉靖元年正月,朱厚熜下詔對張太后、皇嫂夏皇后、生母蔣氏、祖母邵老貴妃進行加尊,不知是否有文友對這份諭旨感到有些奇怪,其實筆者初讀之時也是十分奇怪,皇帝之母為太后,皇帝之嫂加以尊號,這都沒有問題,而且都有先例可循,可皇帝之祖母明明是太皇太后,為何嘉靖帝只封祖母為皇太后呢?筆者再次查詢史料,發現了嘉靖六年張璁給嘉靖帝的進言,再聯絡當時的朝局,總結了兩點。

明弘治《張皇后神職之授籙牒任卷軸》

其一,在當時的後宮之中,地位最高的是張太后,這一點毋庸置疑,如果按禮制尊邵氏為太皇太后,那麼張太后就要比邵氏低一級,張太后怎麼可能忍得了,楊廷和等人也必會強烈反對,雙方好不容易各退一步,暫時妥協,如果太過堅持,又會陷入僵局;其二,在張璁給嘉靖帝的進言中可知,孝宗朱祐樘的生母紀淑妃是明朝第一位獲得追封的皇太后,諡號為孝穆,她是孝宗的生母,孝宗追封、稱呼她為皇太后自然沒錯,但武宗時也稱祖母為皇太后,張璁猜測,這可能是因為憲宗皇帝的正妻王太皇太后尚在,所以沒有格外加尊,尊邵氏為皇太后而不是太皇太后,其實是延續了武宗對祖母孝穆皇太后的稱呼。

因此,邵太后雖然是嘉靖帝的祖母,所以也只是被尊封的皇太后。

十三陵茂陵外景

十一月崩。帝欲明年二月遷葬茂陵,大學士楊廷和等言:“祖陵不當數興工作,驚動神靈。”不從。諡曰孝惠康肅溫仁懿順協天祐聖皇太后,別祀奉慈殿。七年七月改稱太皇太后。十五年遷主陵殿,稱皇后,與孝肅、孝穆等。—《明史•后妃傳》

對於年老的邵太后來說,孫兒能夠即位已經足以讓她高興萬分,朱厚熜對祖母也是百般孝順,讓祖母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歲月享受到了真正的天倫之樂,當年十一月十八日,邵太后崩逝,嘉靖帝為祖母舉行了盛大的喪儀,並且不顧楊廷和等人的阻攔將祖母葬入了祖父的茂陵。隨著嘉靖帝逐漸掌握朝廷大權,在嘉靖七年,朱厚熜大大方方的改稱祖母為太皇太后,在嘉靖十五年改革禮制,正式規定了皇帝之正妻、嗣君生母俱稱皇后,以是否系皇帝諡號稍別等威,於是現今看到明憲宗的三位皇后,依次就是正妻孝貞純皇后王氏、孝宗生母孝穆皇后紀氏、世宗祖母孝惠皇后邵氏。

命裡有時終須有

邵妃出身低微,卻得到皇帝寵愛,在兒子錯失帝位後,她原本只想兒子們平安順遂便好,可是她的孩子一個個都走到了她前面,到了人生的最後時刻,沒想到竟然時來運轉,孫兒朱厚熜登基即位,時隔34年,她竟然真的坐上了當年失去的皇太后之位,這種人生的大悲大喜落在她身上不知到底是何種心情。

《增廣賢文》有云“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這種對生活的態度對每個人都有警示作用,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積極爭取向上自然沒錯,但一時得不到也不要過分勉強,所謂“爭是不爭,不爭是爭”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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