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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原名柳三變,字耆卿,又字景莊,後改名柳永,因排行第七,又稱柳七,福建崇安(今武夷山市)人,生於宋雍熙元年(984年)。父親柳宜,曾任南唐監察御史(掌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蕭整朝儀等事務),南唐滅亡後,柳宜供職北宋,先後任雷澤縣令、費縣縣令、濮州(今河南範縣濮城鎮)任城令(任城縣令)、全州(今桂林全州縣地域)通判(掌糧運、水利和訴訟等事項,對州府長官負有監察責任)等職,後官至工部侍郎(工部副長官)。

柳永少年時代在家鄉崇安生活,曾留下歌頌家鄉武夷山水的詩篇。青年時代,隨父親遊宦汴京(今開封),因精於音律,善為歌詞,“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永為辭,始行於世,聲傳一時”。當時,北宋的都城繁華極盛:元宵,皇帝與民同樂;清明,郊外踏青;端午,龍舟競渡;汴京風情,紙醉金迷。柳永凌雲辭賦,將帝都的“承平氣象,形容曲盡”。

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春闈(春天在京城的科舉考試)在即,柳永躊躇滿志,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此間,宋真宗有詔,“屬辭浮糜”皆受嚴厲遣責,柳永初試落第,憤慨之下作《鶴沖天·黃金榜上》,發洩對科舉的牢騷和不滿,但對登科出仕並未完全絕望。大中祥符八年,柳永第二次參加禮部考試,再度落第。同時,與相好的歌女蟲娘關係出現裂痕,柳永作《徵部樂·雅歡幽會》,抒發失意失戀的苦悶情緒。天禧二年(1018年),長兄柳三複中進士,柳永第三次落榜。天聖二年(1024年),柳永第四次落第,憤而離開京師,與情人(或為蟲娘)離別,作著名的《雨霖鈴·寒蟬悽切》,由水路南下,填詞為生,詞名日隆。因漂泊日久,身心疲憊,柳永作《輪臺子·一枕清宵好夢》,追憶“卻返瑤京,重買千金笑”,感嘆“芳年壯歲,離多歡少”。天聖七年,柳永返回京師,汴京繁華依舊,但故交零落,物是人非,觸目傷懷,柳永又離開京都,前往西北。此後漫遊渭南、荊湖一帶。

景祐元年(1034年),仁宗親政,特開恩科,對歷屆科場沉淪之士的錄取放寬尺度。柳永聞訊,即由鄂州趕赴京師。是年春闈,與其兄柳三接同登進士榜,暮年及第,柳永喜悅不已。柳永中進士後出任睦州(今浙江建德)團練推官(團練使下掌推勾獄訟的官員)。到職後,他改變過去作風,勤於職守,很快得到知州呂蔚的舉薦,但因侍御史郭勸反對未得升遷。在睦州任內,他寫下一首《滿江紅》,生動形象地描述桐江的優美景色,深受當地民眾喜愛,每逢迎神歲祀,都要歌唱此詞。景祐四年,柳永調任餘杭縣令,他撫民清淨,深得百姓愛戴。

寶元二年(1039年),柳永任浙江定海曉峰鹽場監(鹽場長官)。任職期間,他接近鹽民,了解到鹽民終歲辛勞還是飢寒交迫,寫下《煮海歌》:“煮海之民何所營?婦無蠶織夫無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輸征。……周而復始無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驅妻逐子課工程,雖作人形俱菜色。煮海之民何苦辛,安得母富子不貧!”表達了對鹽民苦難的深切同情。

慶曆三年(1043年),柳永調任泗州(今安徽泗縣)判官(地方長官的僚屬,輔理政事)。時柳永已為地方官三任九年,且皆有政績,按宋制理應磨勘(官員考績升遷)改官,但竟未成行。柳永“久困選調”,是年秋,進獻新詞,因有“太液波翻”等語,不合聖意,改官無果而終。八月,范仲淹任參知政事(副宰相),頒行慶曆新政,重訂官員磨勘之法,柳永投訴,才得入京任著作郎(掌修纂日曆,撰寫碑誌、祝文、祭文等)。皇祐元年(1049年),轉官太常愽士。次年,改任屯田員外郞(掌屯田、營田、職田、學田等諸事,從六品),後以此致仕(退休),定居潤州(今江蘇鎮江)。皇祐五年,柳永與世長辭。

史載柳永的軼聞典故有“奉旨填詞”、“白衣卿相”等。奉旨填詞說的是,柳永作新樂府,為時人傳誦,仁宗洞曉音律,早年亦頗好其詞。但柳永好作豔詞,仁宗即位後留意儒雅,對此頗為不滿。臨進士放榜時,仁宗引用柳永“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遂刻意劃去柳永之名。此後柳永不得志,遂出入青樓歌館以自遣,自號“奉聖旨填詞柳三變”。白衣卿相說的是,柳永年輕時應試科舉,屢屢落第;即暮年及第,又轉官落魄,終官不過屯田員外郎。由於仕途坎坷,生活潦倒,便以畢生精力作詞,並在詞中以“白衣卿相”自詡。表面上看,柳永對功名利祿不無鄙視,但骨子裡還是忘不了功名。柳永是矛盾的,想做一個文人雅士,卻擺脫不掉對俗世生活和情愛的眷戀;而醉裡眠花宿柳的時候,卻又在時時掛念自己的功名。然而仕途上的不幸,反倒使他的藝術天賦在詞的創作領域得到了充分發揮。

據傳,柳永死時一貧如洗,無親人祭奠。歌伎們念他的才學和痴情,湊錢替其安葬。每年清明節,又相約赴其墳地祭掃,並相沿成習,世稱“吊柳七”或“吊柳會”。

柳永是北宋前期最有成就的詞家,存世詞作有《樂章集》等。作為北宋著名詞人、婉約派代表人物,柳永運用晚唐和五代民間曲子詞的形式,以“賦法入詞”,鋪敘展衍,大膽創新,創作了大量的長調慢詞。在創作過程中,他擺脫五代花間派刻鏤雕紅浮靡之風的影響,用自己親身感受寫下了多方面題材的作品,如《迎新春》雲:“遍九陌羅綺,香風微度。十里然絳樹。鰲山聳,喧天蕭鼓。漸天如水,素月當午。香徑裡,絕纓擲果無數。”生動描繪了帝都的繁華,鰲山燈節的熱鬧和市民狂歡的情景。《望海潮》描寫杭州的景色,即有“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清麗,又有“雲樹繞溪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的壯觀。從唐到宋,一般文人士大夫因不甚熟通音律,詞的形式多為單調的小令或中調,柳永擴大詞的規模和領域,又“變舊聲作新聲”,遂使慢詞長調,“始行於士大夫間”,以致後來的大詞家無有不受其籠罩者。宋人王灼曾說:沈唐、李甲、孔夷、孔榘、晁端禮、万俟詠等六人,“源流從柳氏來”。即使是蘇軾、黃庭堅、秦觀、周邦彥等人,也無不受惠於柳永,柳永是第一位對宋詞進行全面革新的大詞人。

柳永未入仕前,敢於蔑視傳統禮教,大膽和民間樂工、歌女等藝人接觸,了解他們的生活和所思所想,為他們譜寫了大量彈唱的新詞。這些詞感情真摯、語言通俗,如在《雨霖鈴》中,用“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表達與佳人悵別情景,膾炙人口,千古傳誦。又如《鳳棲梧》詞雲:“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然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欄意?”把無限愁情蘊含在無言之中,使草色煙光染上感情色彩。由於柳詞“善於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自然”,因而深受民眾喜愛,時稱“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

柳詞風行一時廣為傳唱,詞家對其評論最多的是其“俗”的特點:柳詞之俗,突出表現在其通俗易懂,大膽率直及濃厚的世俗情味。清人宋翔鳳說:“耆卿失意無聊,流連坊曲,遂盡收俚俗語言,編入詞中,以便伎人傳習,一時動聽,散播四方。”但僅以“俗”字視柳詞,則未免偏狹。蘇軾曾說:人皆言柳耆卿俗,然如“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唐人高處,不過如此。蘇軾能從柳詞中發見其高華深雅之境界,不獨在推賞柳氏之一詞一語,更在振聾發聵,張揚一種登高望遠的逸懷浩氣。蘇軾之論,對啟發人們透過“俗事”、“俗情”,以發見柳詞之“雅”,有不可低估的作用。亦俗亦雅,雅俗相兼,平處明白家常,高處清勁渾雅,舉首放歌,這正是柳詞獨具的審美特徵。

(作者系福建省委黨史研究和地方誌編纂辦公室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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