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敗亡
捻軍起義的時間比太平軍還要早,初期比較分散,咸豐三年(1853年)太平軍北伐,捻軍四散流佈,此起彼伏。太平天國運動失敗,遵王賴文光、梁王張宗禹等重整旗鼓,襲用太平軍年號和封號,整合餘部及捻軍,組成了一支新捻軍。新捻軍沿用了太平軍的軍事制度,採用機動靈活的戰術,“易步為騎”,變成了一支龐大的騎兵隊伍,賓士於河南、山東、江蘇等地,以十萬之眾對抗清軍,嚴重威脅著清政府的統治。
鐵騎悍將僧格林沁也不敵新捻軍的衝擊,屢戰屢敗。僧格林沁是蒙古族人,與英法聯軍作戰時取得過勝利,咸豐五年(1855年)正月至六月,擊潰北伐太平軍,俘虜林鳳祥、李開芳,軍功卓著,被視為清朝最後一位八旗名將。同治四年四月,對捻軍窮追不捨的僧格林沁被誘至山東曹州高樓寨(今菏澤高莊集),在張宗禹的指揮下,七千清兵全軍覆沒,蒙古馬匹盡歸捻軍,身負重傷的僧格林沁被一個年僅十六歲名叫張皮綆的小兵殺死在麥田裡。
2.淮軍成為剿捻主力
僧格林沁敗斃之後,朝野震動。同治四年四月二十九日,上諭命欽差大臣、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赴山東督剿捻匪,江蘇巡撫李鴻章署理(暫時代理)兩江總督。另指示李鴻章立即前往金陵接任,悉心經理,隨時與曾國藩商議,併為曾國藩籌劃調兵、籌集軍餉等事宜。當然,後者是主要的,也就是為曾國藩做好後勤服務工作。五月初四,朝廷任命曾國藩為欽差大臣,督辦直隸、山東、河南三省軍務。
湘軍早已議定悉數遣散,曾國藩可依靠的只有淮軍了。接下來他與李鴻章磋商,除了將銘、盛、樹等軍撥歸曾國藩調遣之外,又派潘鼎新率十營由海路赴天津增援。這部分淮軍由李鴻章兄弟苦心經營而成,曾國藩擔心自己不好指揮,奏請開缺甘涼道,留李鶴章辦理行營營務處,並令李昭慶赴營聽候差遣。李氏兄弟又被綁在了戰車上。
雖然李鴻章積極支援曾國藩掛帥鎮壓捻軍,但是考慮到缺少強兵,剿滅太平軍後精力疲憊,料定老師難以完成此次任務。後來果然如他所料,勉強應承的曾國藩剿捻不力,朝廷將其與李鴻章對調,曾國藩只能為李鴻章籌措糧餉,提供後勤服務了。
利害所繫,李鴻章密切關注剿捻進展,不忘獻計獻策。五月初六,李鴻章上奏片,密陳剿捻事宜,提出剿捻的基本方略是令各地居民堅壁清野,由官方監督民團,各省須整練步兵隊伍,駐紮在扼要處截擊,更要多練馬隊,以便追剿。
閏五月二十一日,曾國藩也向上奏陳剿捻方略,其想法是在安徽臨淮、河南周家口、江蘇蘇州、山東濟寧設立老營,駐重兵,儲糧械,彼此呼應,再以李昭慶訓練的馬隊,加上僧格林沁的騎兵舊部,作為游擊隊,“以有定之兵,制無定之寇”。
由此可見,曾、李的剿捻思想是大體一致的。
同治四年,李瀚章被任命為湖南巡撫。兄弟兩人均成為封疆大吏,不過擔負著為出師剿捻的曾國藩籌集糧餉的艱鉅任務。在金陵,曾國藩還丟下一個爛攤子有待收拾。正當李鴻章為籌措餉需頭疼不已的時候,在京的吳籍官員殷兆鏞、王憲成疏劾他在江蘇釐捐過重,橫徵暴斂,要求裁併釐卡。這讓李鴻章十分生氣,復奏申辯,陳述苦衷,並對朝中士大夫的無識、互相攻訐、名實混淆、膽小怕事等流弊大加抨擊。他認為這幫官紳之所以彈劾自己,是因為自己沒有給他們送禮,“未送川資,未寄炭金”,因而嫌怨。他指斥他們欺軟怕硬,“專欺善良”,如果換成處事周到的沈葆楨、暴戾恣狠的左宗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六月初三,劉銘傳、周盛波等率部在雉河集擊破任柱(任化邦)、張宗禹等率領的捻軍,捻軍分兩路西竄,張宗禹奔河南南陽一帶,任柱、賴文光去往豫東。八月中旬,劉銘傳在沈丘、阜陽擊敗任柱,任、賴回竄山東,皖境捻軍被肅清。
由於豫軍圍剿張宗禹不力,上諭命李鴻章帶楊鼎勳等軍馳赴河洛防剿,軍機中樞打算讓吳棠署兩江總督,李宗羲署漕督,丁日昌署江蘇巡撫。曾國藩、李鴻章復奏表示不同意,理由是無兵分調、軍餉難繼、人員升遷過驟等。
九月二十八、二十九日,李昭慶率忠、樸等營敗任、賴等部捻軍於柳新莊,十月初三、初四,潘鼎新又敗之於豐縣。周盛波、劉銘傳等部也打了勝仗。兩路捻軍逃往湖北。劉銘傳率銘軍赴湖北,同治五年(1866年)正月二十八日,攻克黃陂,又敗捻軍於潁州。三月上旬,李鴻章檄令劉秉璋、況文榜率部進駐宿遷,並襄辦曾國藩軍務。移師濟寧的曾國藩根據捻軍行蹤特點及地理形勢,提出了以靜制動,“守河防運”的戰略,約同山東巡撫閻敬銘、直隸總督劉長佑等沿運河一帶分段佈防。六月,張宗禹渡沙河,任、賴渡淮河。曾國藩調動銘、鼎、樹各軍及李鶴年、喬松年,加上水師、皖軍進行會防;另派劉秉璋、楊鼎勳、王永勝所統淮軍,劉松山、張詩日所統湘軍,鮑超所統霆軍,分路遊擊,期望將捻軍逼入西南山多田少的地方一舉殲滅。
3.走馬換將,李鴻章擔任剿捻主帥
不過,曾國藩辛辛苦苦籌劃的河防被捻軍衝破,加之對淮軍指揮不靈,不得已,奏調李鴻章帶兩江總督關防出駐徐州,與山東巡撫閻敬銘會辦東路剿捻;湖北巡撫曾國荃移駐河南南陽,與河南巡撫李鶴年會辦西路剿捻;曾國藩自己駐紮周家口,負責聯絡指揮。
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捻軍在河南陳留、杞縣被擊敗,分為兩支:任、賴等走東北,回竄山東,是為東捻;張宗禹等走西南,擬進陝西,是為西捻。
李鴻章受命以後,於十月初三抵達徐州。不久,因為曾國藩身體不好請假調理,朝廷經過考慮,授李鴻章為欽差大臣,專辦剿捻事宜,曾國藩回兩江總督本任,為李鴻章籌餉。如此一來,曾、李兩個人的職事做了對調。其實,早在九月十六日,李鴻章就致函曾國藩,提出了由自己赴前敵剿捻,曾氏主持後路的想法。更早些時候,曾國藩也預感到剿捻不順,說過如果自己的工作沒有起色,將奏請李鴻章北上剿捻的話。曾、李師生之間,可謂知己知彼。
4.督師剿捻,傷亡慘重
同治五年(1866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李鴻章接受欽差大臣關防,開始督師剿捻。然而,上任後剿捻工作進展得並不順利。
李鴻章採用的仍然是老師曾國藩的策略,略加改進,提出“扼地兜剿”,誘敵深入,困其於窮山惡水之處,再合各方軍力圍剿。扼地兜剿是明代孫傳庭進攻李自成農民軍時採用的方法。針對東捻任、賴等進入湖北,李鴻章派劉銘傳、劉秉璋進軍固始、商城,與周盛波、張樹珊所部自河南分路進入湖北,會合湖北巡撫曾國荃的鄂軍兜擊;另派李昭慶率王永勝開字十一營、董鳳高馬步七營進汝寧、信陽,防止捻軍北上回竄。
十二月初一,郭松林、彭毓橘等連破東捻軍於應城、京山、鍾祥。初六,東捻軍在羅家集伏擊郭松林部,郭松林受重傷,被活捉,但捻軍不知道他是頭領,將其棄置路旁,郭松林方才得以逃脫。其弟副將郭芳鉁戰死,沈鴻賓被圍困,郭松林部被殲近四千人。二十一日,追逐捻軍的張樹珊在德安楊家河中伏身亡,所部皆戰死,淮軍痛失一員大將。
同治六年(1867年)正月初,劉銘傳在湖北宜城擊敗賴文光、任柱。
劉銘傳率部追至德安,和東捻軍遭遇,東捻軍被擊退後屯紮在京山尹隆河附近。劉銘傳與鮑超相約兵分兩路夾擊,以圖全殲敵人。劉銘傳爭功心切,提前進攻,結果被任、賴的東捻軍包圍,劉部大敗,突圍不成,坐以待斃。幸虧鮑超率領霆軍如期趕到,救了劉銘傳,將東捻軍擊潰。
事後,湘、淮互相攻訐。李鴻章偏袒劉銘傳,按劉所說以鮑超誤期上奏,鮑超遭到朝廷嚴責申斥。李鴻章並非不知詳情,他這個人就是護犢子。他在家書中曾說:“銘傳冀獨得首功,先一刻進攻,竟大敗,所部唐殿魁等死亡。及霆軍踐期來,乃大破捻匪,殺敵萬餘,生擒八千有奇,救銘軍於重圍之中。”本以為有功的鮑超得知廷旨後憤懣不已,心灰意冷,託疾還鄉。隨後霆軍被裁撤改編,為東捻軍除去了一大勁敵。
同治六年正月十一日,李鴻章由江蘇巡撫調任湖廣總督,李瀚章由湖南巡撫調任江蘇巡撫,因李鴻章督辦剿匪事宜,湖廣總督由李瀚章署理。從這樣的人事安排能夠看出朝廷對李氏兄弟的厚望和倚重,不過著急了點。朝廷的目的,既是為了安撫之前參劾原湖廣總督官文的曾國荃,有所表示,更是為了便於李鴻章在前線剿匪所需軍餉的籌措,以為軍事上做呼應。為鎮壓太平天國立下汗馬功勞的曾國藩、曾國荃兄弟的風頭,大有被李鴻章、李瀚章兄弟蓋過的架勢。
然而,一朝捻軍不除,李鴻章就一日不得安寧。四處奔走的捻軍比太平軍難對付得多。捻軍十分精明,善於埋伏包抄,伏擊敵人,其騎兵反應迅疾,無往不利,清軍經常跟在屁股後面追趕而望塵莫及。捻軍運用游擊戰術企圖把疲於應付的官軍拖垮,並四處騷擾劫掠,搶奪輜重。不堪其苦的李鴻章破口大罵捻軍是“賊中偷兒”“人中怪物”,追討不得,只能“搔首呼天,撫躬憂國,盡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