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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年7月21日,美國新貝德福德。

鼎盛時期的楠塔基特島

“青年”號捕鯨船再次揚帆起航,駛向鄂霍次克海。這艘捕鯨船上一次在海上漂泊了整整4年,滿載鯨油回到了新貝德福德。船主因此賺了大錢,所以迫不及待地又僱傭了新的船長和水手,再次出海。

到了19世紀中葉,美國的捕鯨船已經很難在一兩年時間內滿載而歸,一次出海往往要超過3年才能回家——長時間的海上生活,很容易讓船長和船員產生矛盾,海上的暴力流血衝突屢見不鮮。

青年號的新船長是27歲的小阿奇博爾德·梅林,他其實毫無航海經驗,所依靠的僅僅是自己“楠塔基特島人”的身份——這個著名的小島是美國捕鯨業的傳奇,島上有很多依靠捕鯨暴富的大家族。

梅林很明顯不是一個合格的船長,他自己也非常明白:捕鯨船上的水手並不好惹,他們中有流浪漢、小偷、酒鬼,甚至有改名換姓的通緝犯,沒有一點手段是制服不了這些人的。

所以,梅林果斷的選擇把大權交給大副納爾遜·普羅沃斯特。這位高階船員脾氣暴躁、為人狠毒,而且非常看不起底層水手,只要他看不順眼,就會用打罵的方式懲罰別人。梅林船長親眼看到了他把一個船員打到不省人事,就覺得這樣的大副才能在未來幾年管住這幫人。

出海之後,水手們發現了更糟糕的情況。

19世紀的水手硬餅乾

船主為了省錢,把上次航程剩下的三桶醃牛肉留在了船上,繼續當這些新水手的伙食。這些牛肉已經完全腐爛發臭,煮出來就是一鍋臭味熏天的糊狀物,根本無法下嚥,這讓本來就很糟糕的伙食更讓人厭惡。

但是,對於那個時代的捕鯨船而言,脾氣暴躁的高階船員和糟糕的伙食,都是常態,還不至於引發流血衝突。

然而,半年時間一頭鯨魚都沒發現,問題開始嚴重了。

實際上,半年時間毫無收穫對於捕鯨船來說,也很正常。不過梅林船長似乎很不滿意,所以他一直指責是水手的無能才導致錯過鯨魚,並且以此為藉口增加水手的工作量,減少他們在港口靠岸時的自由活動時間。

可以想象,水手們同樣對這位毫無經驗的船長滿腹牢騷,而且他們出海期間,只有靠岸補給的那兩天能稍微放鬆一下——減少自由活動的時間,點燃了底層水手的怒火。

塞勒斯·普盧默,是青年號上24歲的魚叉手。

捕鯨場景

在登上青年號捕鯨船之前,普盧默已經有過至少兩次遠航捕鯨的經歷,這意味著普盧默是個老手。事實上,船上很多人並不知道,普盧默是個很麻煩的人物,他曾被一艘捕鯨船開除,當時船長給他的評價是“非常不安分,不知足,總想下船去享受生活,這樣的人留在船上早晚要出事”。

1856年,也就是登上青年號的前一年,普盧默曾在戈爾孔達號捕鯨船上當水手,但是他鼓動另外6名水手一起在智利逃跑了——一名船員後來透露,普盧默在逃跑之前曾試圖說服一批船員配合他,除掉船長佔領捕鯨船。

所以,登上青年號的普盧默,絕對是船上的一枚炸彈,隨時可能引爆。

普盧默這樣的船員其實很常見,在捕鯨業的黃金時代,無數年輕人都想著透過航海一夜暴富。如果他們的捕鯨船一切順利,確實能帶來豐厚的收入,但大多數時候這個錢不容易掙,於是吃不了苦的船員就會找機會逃跑。當然,也有普盧默這樣想發動叛亂的水手。

青年號出航僅僅七週之後,普盧默就受不了大副普羅沃斯特的打罵和糟糕的伙食,開始拉攏水手準備逃走。一開始,他想等著捕鯨船在亞速爾群島靠岸補給時,趁機逃跑。但是,大副把每個人都管得很嚴,普盧默沒有找到機會。

之後,普盧默開始策劃水手叛亂。

捕鯨船的工作

聖誕節這天,水手們的情緒更加壓抑了。此時,他們航行到澳大利亞東南約500英里的地方,已經離家很遠了。

當天傍晚,為了慶祝聖誕節,梅林船長允許每個水手喝一杯白蘭地酒。之後,二副納爾遜·洛德又給大家送來了一瓶杜松子酒。高階船員都回到了自己的艙室,喝了酒的水手們開始聚在一起抱怨,他們離家千里,備受虐待,離回家的日子還遙遙無期。

午夜時分,普盧默找到了一群聚在甲板上閒聊的水手,對他們說:“上帝啊!今天晚上我們必須有所行動!”大家想到了大副普羅沃斯特的虐待,紛紛表示贊同。普盧默接著說:“我們要奪下這條船!”說完,他拿出自己偷偷藏著的杜松子酒,讓大家輪流喝。

過了一會兒,普盧默帶著幾個人拿上捕鯨槍等武器,悄悄的來到了船長的艙室外。普盧默推門進去,直接扣動了捕鯨槍的扳機:三顆子彈直接穿透了梅林船長的胸膛,嵌進了身後的木板中。

梅林還沒有死,他大喊大叫,普盧默衝上去抓住他的頭髮,用刀瘋狂地劈砍,最後一刀幾乎砍斷了梅林的脖子。船長就這麼死了,槍聲驚動了很多人,叛亂者對那些還不知情的船員大喊:“都回去,不然我砍死你們!”

普盧默緊接著帶領幾個人找到了三幅史密斯,用捕鯨槍將他打死了。之後,他們找到了大副普羅沃斯特,也朝他開了一槍——普羅沃斯特被擊中了肩膀,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癱坐在床上,他的床鋪也被這一槍的火星點燃了。

燃燒的床鋪讓艙室頓時濃煙滾滾,船員們立刻逃到了上層甲板。此時,受重傷的普羅沃斯特還沒死,他掙扎著爬起來,跑到船長室拿了一把左輪手槍,裝上了三發子彈,然後告訴甲板上的叛亂分子,自己手中有槍,絕不會投降的。

普羅沃斯特藏在了最下層的貨倉裡,普盧默也讓船員把火滅了。

第二天一早,叛亂首領普盧默就收繳了其他船員的刀子,幾名主要叛亂者控制了這艘船。按照普盧默的計劃,他們現在離澳大利亞不遠,可以直接去那裡當一個淘金者,說不定也能發大財。然而問題是,普盧默忽然發現,現在的船員沒有人懂航海知識,他們連航海圖都看不懂,怎麼去澳大利亞?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躲在貨倉的大副普羅沃斯特了。

底層水手生活

叛亂者試圖找到普羅沃斯特,但是他藏得太好了,連續幾天都沒找到。一直到第五天,普羅沃斯特才被發現,他已經奄奄一息。普羅沃斯特原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叛亂者居然要和他談判:只要普羅沃斯特答應把他們送到澳大利亞,就會立刻得到救治。

普羅沃斯特爽快地答應了他們,於是得到了救治。1858年1月4日,普羅沃斯特按照約定,來到了澳大利亞海岸。普盧默鼓動了9名船員跟隨他一起上岸,他們搭乘兩艘捕鯨小艇出發了。當然,為了能過上好日子,他們還從船上帶走了大量的武器和值錢的東西。

按照約定,當普盧默帶領叛亂分子上岸的時候,普羅沃斯特要直接返航,給叛亂分子足夠的時間隱名埋姓開始新生活。

可實際上,普羅沃斯特沒有遵守這一約定,叛亂分子離開後,他就立刻指揮青年號駛往悉尼,將普盧默等叛亂分子的行為公之於眾。很快,這幾個想在澳大利亞重新開始的水手,就成了通緝犯。

還沒上岸,普盧默就遇到了麻煩。

捕鯨小艇

他的這艘小艇上有四個人,另外三人是斯坦利、卡撒和賴克,他們走在前面。後面的小艇上有6個人,因為人太多又裝了不少貨物,開始漏水了。此時天色漸暗,因為擔心暗礁他們決定在海面上漂盪一晚,第二天白天再登陸。

於是,第二艘船上的6名水手心驚膽戰地過了一夜,期間他們還把大部分貨物都扔下了海,並且不停地把小艇裡的水舀出去,才得以撐到天亮。但是,第二天繼續前進的時候,第二艘小艇上的人還是遠遠落在後面,以至於他們抱怨連連,最後決定和普盧默分道揚鑣,提前上了岸。

普盧默和剩下幾個人來到了一個港口,然後企圖步行到悉尼去。但是,他們馬上就後悔了,因為四個划著捕鯨小艇的男人忽然出現,當地警察大為吃驚,立刻就逮捕了他們。

只不過,警察還沒有收到普盧默的通緝令,所以最終還是釋放了這4個人。於是,普盧默等人在小鎮上花天酒地了幾天——2月初通緝令來了,普盧默等人立刻被抓了起來,送到了悉尼。

第二艘小艇上的6個人呢?他們更慘。

19世紀初的悉尼東部

普盧默選擇到港口下船,是因為他知道澳大利亞荒無人煙,隨便找個地方上岸不是好主意。而這6個人登陸之後才發現,他們很難找到淡水和食物,一路上荒涼無比。當他們快要被餓死的時候,才忽然看到遠處有一個人影。

這是一個澳大利亞原住民,6人跟隨他來到了一個小村子,然後被搶走了身上的所有財物,關進了一個小棚子。6名叛亂者害怕極了,他們害怕自己被吃掉,於是想盡辦法尋找逃跑的機會。

一週之後,趁著守衛睡著,6個人悄悄的逃走了。他們在灌木叢裡躲了一晚上,後來碰巧發現了兩名牧民,才知道下一個城鎮在什麼地方。就在這時,其中名叫伯恩斯和霍爾的兩人,決定單獨離開。

剩下的4個人來到一個小城鎮找到了工作,但沒多久就被抓住了。至於伯恩斯和霍爾,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也許死在了澳大利亞的荒野中,也許被原住民殺死了,也有可能成功隱名埋姓生活在了澳大利亞。

普盧默和其他叛亂者一起,又被送回了新貝爾福德接受審判。

澳大利亞的流放罪犯

整個審判過程持續了3個星期,普盧默的辯護律師強調了叛亂分子受到的虐待,讓他們不得不反抗。但最終陪審團還是認為,普盧默的謀殺罪名成立,另外三名首要分子被認定為過失殺人,另外4人無罪釋放。

但這件事還沒結束,當尤利西斯·格蘭特總統上任之後,普盧默曾經的辯護律師已經是國會議員了,他又重新提起了這個案子,最終讓總統特赦了普盧默,他一共在監獄裡待了15年。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希望普盧默活下去。那些捕鯨船的船主和高階船員,透過各種渠道表達自己的不滿,畢竟,普盧默的最終判決會鼓勵很多水手爭取自己的權益,有些人甚至會採取極端的方式。

捕鯨業的黃金時期,船主以及高階船員和底層水手的矛盾從未緩和,青年號事件僅僅是一個代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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