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戲諫上的太監阿醜

走四方

一提到明代的太監，人們就會想到閹黨專權、貪贓枉法、胡作非為、濫殺無辜這些名詞；就會想到魏忠賢、王振、五虎五彪、十孩兒、四十孫這些猖狂一時的閹豎。他們的干政，是明代走向沒落的重要原因之一。

是不是明代的宦官都是這樣呢？答案是否定的。當時就有一位，和他們反其道而行之的太監阿醜。

此人在《明史》《明史記事本末》和《明世宗實錄》都有記載，野史涉及此人的記述就更多些，阿醜存在的真實性是無疑的。但有關此人的介紹，都無姓無名無籍貫，地地道道的“三無”人員，可見其應是出生於社會低層的窮苦人家。

阿醜生活在明成化年間，經常陪伴在皇帝左右。他年少機敏，擅長表演。憲宗皇帝經常讓他獻技演戲，娛樂開心。

阿醜是個有良知、有正義感的人。他身處宮廷，對某些人的胡作非為，耳聞目睹甚多，就利用給皇帝演出的機會，以戲劇的形式向皇上進諫，有時居然能夠收到大臣參奏難以達到的效果，所以有人說它頗具西漢東方朔遺風。

“只知有汪太監 不知有皇上”

當時有個叫汪直的宦官，很會花言巧語，見機行事，深得皇上寵愛。他借皇帝之手，屢興大獄，劾罷宮卿大臣數十人，民間瑣事多置重法。一些朝廷重臣也奈何他不得，黎民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阿醜身處宮中，對汪直的不法行為屢有所聞，便下決心除掉這個禍害。

有一天，阿醜扮作酗酒的醉漢，有人嚇唬道：“某大官到了。”醉漢毫不理睬。又說：“皇上駕到。”醉漢依然如故。最後有人說：“汪太監來了。”醉漢馬上驚醒，一骨碌爬起來，規規矩矩地站到了一邊。

有人問：“皇上駕到，你尚不怕，為什麼怕汪直呢？”醉漢說：“我只知道有汪太監，哪知道有什麼皇上呀？”

只見皇帝沉思片刻，接著點了點頭。從此，汪直漸漸失寵，再加上被東廠宦官所忌，揭發其行為不規，很快汪直便被罷斥，宮廷內外“莫不快之”。

“掌握部下靠兩鉞”

汪直被除去以後，他還有兩個死黨：一個是兵部尚書王越，一個是戶部尚書陳鉞。此二人仗著汪直的權勢，平日多行不法。為了斬草除根，阿醜又在皇帝面前演了一齣戲。

他扮作汪直，手持兩鉞（yuè，古代兵器，狀似斧而較大，多用於儀仗），在皇帝面前匆匆行走。有人問他：“這兩種兵器，你怎麼經常不離左右？”他把兩鉞一舉說：“我汪直掌握部下，就是靠這兩鉞。”“這是什麼鉞呀？”“一個陳越，一個王鉞。”皇帝微微一笑，似若有所思。時間不長，憲宗便奪去王越的爵位，交由地方管制，將陳鉞削職為民。

“六千兵散楚歌聲”

朱永，河南夏邑人，積功進爵為侯，前後八佩將軍印，總管京城軍隊十二團營，為皇帝親信。

有一次，朱永擅自動用士兵營造私房。阿醜知道後，故意在皇上面前，扮作儒生誦詩高吟，“六千兵散楚歌聲……”

這句詩用的是四面楚歌的典故，據《史記》記載，“項羽與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被圍垓下，晚上聽到家鄉的楚歌后，均連夜逃散。

一人聽到吟詠的詩句，當即反駁道：“應是八千兵散。”兩人爭論不已，最後阿醜才慢條斯理地說：“你不知道嗎？那二千人馬在保國公朱永那裡蓋房子呢。”憲宗聽罷，立即派遣東廠太監尚銘瞭解此事，朱永嚇得馬上停工，讓兵士返回。透過重賄尚銘，方免於深究。

“就派這個糊塗官”

憲宗末年，吏治敗壞，在官員委派管理上，行賄受賄，任人唯親，弊端百出。面對這種情況，阿醜又導演了一場六部委派官吏的諷刺劇。

他扮演主事官員，因某官空缺，命下屬精心物色委派人選。屬吏提供一人，問其姓名，說：“姓公名論。”主事官說：“公論如今無用。”一會兒又推薦一人，說：“姓公名道。”主事官說：“現在公道也難行。”最後一人說：“姓胡名塗。”主事官才笑著點了點頭說：“就讓這個糊塗湊合著去幹吧。”憲宗看罷，窘迫地微笑而已。

“砍掉梁方無船縫（傳奉）”

太監梁方，賣官鬻爵，動不動就以“傳奉”（不由吏部銓選，而由太監視進呈財寶多寡，以諭旨直接任命官吏的做法）為名任命官員。因為打著皇帝的旗號，所以對這種破壞官吏任命規矩的行為，好多人敢怒不敢言，阿醜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

有一天大擺宴席，阿醜找了兩個人，扮作主客相見的樣子。主人問客人：“你怎麼來的？”客人回答：“我是坐船來的 。”問：“船行得平穩嗎？”答：“船倒是挺平穩的，就是船上的蝨子咬人，讓人睡不好覺。”問：“為什麼不把被子拿上船頭，曝曬一下，除去那些煩人的蝨子呢？”答：“也不行，那樣蝨子就都跑到船縫裡去了，到晚上還是照樣出來咬人呀。”

主人聽完以後，沉吟半晌才說：“除非是砍掉梁方（船上支撐船板的橫方木），自然沒有船縫（“傳奉”諧音）了。”此言一出，四座皆驚。阿醜借劇中人之口，說出了常人不敢說的話。

阿醜詼諧多智，敢於針砭時弊，諷諫進言， 在當時無疑是難能可貴的。至於他的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到底起了多大作用，難究其詳。但史書上沒有此人遭受刑罰，甚至掉腦袋的記載，最起碼說明憲宗皇帝還是有容人之量的。

（2021年2月3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