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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菸草是在明末由臺灣島傳入大陸的,臺灣人接觸到菸草這種神奇的植物則源於葡萄牙的船員。

菸草原產美洲,世界上最早開始吸菸的,肯定是美洲人,目前所能見到的最早的吸菸的文物,來自於瑪雅文化。所以無論對中國人,還是對歐洲人來說,菸草都是外來物種。但是說來奇了,菸草傳遍世界卻和中國有關。

鄭和下西洋半個世紀之後,歐洲開始了大航海的時代。哥倫布首航大西洋是在15世紀末期的1492年,那時候歐洲的人們已經建立了一種觀念,不再認為地球是平的,而認為是球形的,哥倫布說動了西班牙女王,就是因為他要找去中國的航線,其動機是要與中國建立貿易關係。歐洲人對中國的認識基本來源於馬可波羅那本帶有虛構色彩的遊記,但當日鉗制著歐亞咽喉的君士坦丁堡已經被土耳其人佔領,陸路已然不通,要想買到中國的香料、絲綢和瓷器,只能走水路。

哥倫布最初找的是葡萄牙,但是葡萄牙正忙著經營非洲,建立黑奴貿易,不理睬他。哥倫布才轉而找了西班牙。

哥倫布選錯了日子,在一個無風的季節開始了遠航,如果再過三個月,季風就會將他的帆船吹過大西洋。而此時風平浪靜,在經歷了大海之上漫長無望的漂泊之後,船員們差點暴動,這時候天際出現了一個小島,哥倫布大喜過望,上得岸來,和當地土人交換禮物,透過翻譯比比劃劃地打聽到西邊有一個更大的島,那兒有“金子、香料、大船和商人”。哥倫布確信那一定是杭州,立馬啟航。當地人送給他們的禮物,一種幹葉子,被扔在了船外餵魚,這種幹葉子就是後來傳遍世界的菸草。

哥倫布終於到達了土人指點的地方,上了岸,派出探險隊和信使,到處打聽去杭州怎麼走,隨身帶著西班牙國王的“介紹信”去尋找中國最高的統治者“大汗”。信使沒能送出他的信,因為他們到達的是古巴。探險隊回到船上,報告了許多奇怪的事情,其中最令他們驚奇的就是吸菸這件事。

歐洲人首次記載印第安人吸食菸草的習俗,將這種東西稱做“塔巴果”系印第安語Tabacos的音譯。我小時候讀過一本關於東北地區抗日的小說,書名忘了,書中寫到日本人管香菸就叫做“大巴勾”,現在想來應該也是日語對菸草這個外來語的音譯。

哥倫布的船隊起航返回西班牙之前,在東西印度群島上逗留了三個月,這期間,最早接觸到菸草的兩個吸食者,全都吸菸成了癮,這是歐洲人中最早的兩個煙鬼。其中一個回到西班牙後由於公開吸菸,被宗教裁判所拘禁,關了三年地牢。

其實哥倫布的每次航行都沒有把菸草帶回歐洲,追隨他橫渡大西洋的人也沒有。但是有關菸草的傳說以及這種植物藥用價值的記錄卻激起了歐洲人的好奇,這種好奇心最終戰勝了精神上的反感,終於在16世紀50年代,菸草的種子被帶回了西班牙和葡萄牙。菸草最初種植在皇宮裡,朝臣們紛紛效仿,四處淘換菸草枝栽種到自己家裡。歐洲各國國王彼此嫉妒對方的新奇事物,要求他們的大使從別國的宮廷裡獲得菸草的種子。菸草最初也只是作為一種觀賞植物,或者是實驗它的藥用價值,但是有一個歐洲國家卻對菸草的用途有著截然不同的判斷,那就是享受樂趣,這個國家就是同樣迷戀茶葉的英國。

吸菸在英國迅速地流行開來,乃至及於兒童。莎士比亞就生活在那個時代,但是沒有關於他吸菸的記錄,倒是牛頓從嬰幼兒開始直到他臨終,一生吸菸不斷。文獻記錄說,有一次人們見到他“處於一種迷離狀態,坐在他正追求的女士身邊,吮吸著那位女士的手指頭,以為那是一根香菸”。

那是一個叢林法則的時代,因為發現了新大陸,歐洲強國都參與了對美洲的開發和佔領。但是在對待美洲的態度上,也充分體現了各國的性格。

西班牙人在歐洲人中是比較特殊的,他們在自己的國土上把長達七個世紀的時間耗費在了戰爭上。西班牙人的征服慾望很強,很快就征服了南美洲,除了他們的兇悍和技術上的優勢之外,其他的一些因素也幫了他們,比如阿斯臺克人從來就沒見過馬,忽然見到穿著鎧甲騎在馬上的騎兵時,以為是一體的怪物,四散潰逃,數萬人的大軍瞬間崩潰。而且西班牙人還有更厲害的武器,就是來自歐洲的病毒。雖然美洲土著還之以梅毒,把歐洲人害得也不輕,但是他們對這些來自於大洋彼岸的病菌也完全沒有免疫力,大批的死亡。以至於在哥倫布登入後的二十年間,他們都在為當地居民的滅絕這個沒有預見到的後果而傷心,因為太缺乏勞動力了。

荷蘭則充分展現了做生意的天賦,他們認識到了菸草的商業價值,並不試圖征服新大陸土人,只是透過貿易取得土地,再將菸草賣到全世界,將菸草變成了第一種世界性的享受品。他們可以用菸草和非洲的土著酋長換取黑奴,最大的一次手筆是用一些菸草和白蘭地換來了好望角半島。

英國人對待美洲大陸和他們對待菸草的態度有些像,他們採取了和宿敵西班牙人不同的方式來對待新世界,遇到印第安人也總是想辦法友好地對待而不是去奴役,因而對於當地的習俗更傾向於嘗試而不是譴責,這使得英國成為了接受菸草最為普及的國度。

直到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個世紀以後,英國人才開始注意到要去佔領新世界,但是有點晚了。英國的移民計劃最初並不順利,在其所建立的第一個殖民地弗吉尼亞,由於困頓、疾病、印第安人的騷擾,大部分活不過半年。直到1612年事情才有了轉機,有一個殖民者種下了他從特立尼達島帶回的花菸草,隨後又娶了不滿20歲的印第安公主做妻子,開始種植菸草,這才使得英國移民有了自給自足的可能。

當時的美洲還是一片荒蠻,有大量無主的土地,新大陸的土地在印第安人與歐洲人手中輾轉易手,有的是透過貿易和交換,有的則是戰爭。紐約,是“新約克”的意思,而約克鎮是英格蘭一個著名的市鎮,之所以這樣取名也帶有一點“鄉愁”的意思。但紐約之前叫做“新阿姆斯特丹”,一聽就知道是荷蘭的地盤。歷史學家黃仁宇有一本文集《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書名中的這個穿越紐約州的赫德遜河,就來源於一個荷蘭人的名字。城市名改了,河的名字卻沒改過來,依然記錄著一段過往的歷史。

菸草的成功給英國殖民者帶來了新的問題,種植菸草是個精細活,要有大量的勞動力。而這正是殖民者最缺少的,雖然有大量的移民湧入殖民地,可他們在這片新世界上的平均壽命只有6個月。

1619年,一艘荷蘭商船在岸邊拋錨,帶來了一個機會,殖民者從船上買下了20個非洲黑奴,由此引發了新大陸的黑奴生意。

菸草是個很“拔地”的作物,需要大量的肥水,即便這樣,種到第三年,地力就不足以支援了,產量和品質都會下降,種植菸草就需要土地休耕,換一塊地來輪種,要保持產量和品質,就需要不斷地擴大土地擁有量,也就需要有大量的黑奴。

後面的事情我們大致上都知道,當時正值工業革命興起的年代,北方的工業化與南方種植園在生產方式上產生劇烈的衝突,導致了南北戰爭。引入黑奴兩個多世紀之後的1862年,林肯總統頒佈了《解放黑奴宣言》;又一個世紀之後的1963年,馬丁路德金在林肯紀念堂前發表了《我有一個夢想》的著名演講,黑人平權運動風起雲湧。又五十年,一位黑人的後裔奧巴馬當選了美國總統。這大約是當初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

菸草竟牽出如許波瀾壯闊之事,根源是從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開始。其實哥倫布的船比不上鄭和的大船,船隊規模更是小得多。明朝的鄭和下西洋,其出洋的目的現在有很多猜測,有的說是為了替永樂皇帝尋找逃亡的建文帝,也有的認為就是宣示大明帝國的天威,終歸是出於政治的目的居多,而缺乏商業的動機。花錢無數而不掙錢,明擺著是個不能持久的事情。雖然鄭和的船隊在航行里程、船隊規模上都比哥倫布的船隊要遠大,但是卻沒有給世界格局帶來變化和影響,也沒能成為影響世界歷史的大事件,即便在中國,也算不上對歷史程序實際有影響的大事件,歸根結底或許還是因為中國畢竟是禮儀之邦,沒有劫掠世界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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