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看一張達契亞地區的地形圖,
達契亞地區,北起喀爾巴阡山,南到多瑙河北岸,大致包括特蘭西瓦尼亞高原(Transylvania Plateau)以及南部的瓦拉幾亞平原(Wallachian Plain)兩塊地理人口單元。恰好處於四環與五環之間的位置。這個位置,說白了也相當於羅馬帝國的一個戰略緩衝區。
如果單論瓦拉幾亞平原,其實相當於達契亞核心區一側的戰略控制區,有點類似於我們前文提到的,跟伊朗高原毗鄰的兩河流域。而特蘭西瓦尼亞高原,則相當於達契亞的核心區,這個地方被喀爾巴阡山脈的群山所包圍,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等邊三角形。就海拔來講,這個等邊三角形恰好處於周邊一眾低矮的平原丘陵的核心區,居高臨下地威懾著其他地形模組。這個等邊三角形的東邊南邊兩個邊,是相對比較封閉也比較高大的喀爾巴阡山。而達契亞的都城薩米澤傑圖薩(Sarmisegetusa),就設定在了這個等邊三角形的最西邊,也就是剩下的那個邊上。表面上看起來,核心區所佔據的並非多瑙河中游下游平原地區的膏腴之地,然而核心區及達契亞都城設定,卻讓他在這塊地區具備了天然的地緣優勢。退可自保於高原之上山脈環繞之中,進則可以經略整個多瑙河中下游地區。
就像下棋一樣,達契亞核心區,正好卡在了多瑙河中下游地區的“相眼”上。就地緣地位而言,達契亞核心區有點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山西,也就是河東。跟古代的山西一樣,這塊土地雖然比不了關中,洛陽,華北的肥沃,但表裡山河的雄壯,足以讓山西居高臨下地形成對周邊戰略要地的地緣優勢。
不僅有天時地利,還有人和。
當時的達契亞王國出了一位性格強硬,手段狠辣的英主——德西巴盧斯(Decebalus)。
原本在達契亞周邊的多瑙河中下游地區,廣義上有兩家小霸王,一家是日耳曼人。包含了眾多日耳曼大小部落,比如巴斯塔奈人(Bastarnae)和布里人(Buri);另外一家是來自於南俄草原的,操一口北伊朗語言的外來戶薩爾馬特人(Sarmatia),比如羅科索拉尼人(Roxolani)和伊阿基格斯人(Iazyges)。然而,和這兩套人馬完全不同,達契亞人是色雷斯人(廣義上認為,分佈於巴爾幹東部,黑海以西,多瑙河以南,愛琴海以北)的一支,最後卻像一根楔子一樣,硬生生地在多瑙河北岸,搶佔了一塊地緣上最為險要的區域。
達契亞王國的帶頭人德西巴盧斯,功不可沒。
不過,羅馬人原本也不用如此驚慌。
對於整個多瑙河流域來講,羅馬人早已經佔據了中下游最為肥沃的一塊土地——潘諾尼亞(pannonia)。這塊區域屬於多瑙河中游平原,羅馬人的潘諾尼亞行省位於多瑙河以南,亞德里亞海濱迪納拉山脈(Dinara Mountain,屬羅馬帝國達爾馬提亞行省)以北的廣大地區。這塊土地不僅肥沃,而且向西還可以直接從今天斯洛維尼亞的山口進出義大利本土,也是阿爾卑斯山以東進出義大利波河平原最重要的天然通道。所以,潘諾尼亞不僅是羅馬人的聚寶盆,還扼守羅馬人的東大門,是羅馬人的命根子。
不過如果真的以多瑙河為界的話,多瑙河兩岸各自安好,就像今天的匈牙利布達佩斯一樣,河西的布達屬於羅馬帝國,河東的佩斯屬於蠻族,也算各得其所。然而潘諾尼亞對於羅馬人是如此重要,以至於一個強大的達契亞出現之後,羅馬人如坐針氈。
與此同時,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之前我們並沒有提及。
作為天然障礙來講,多瑙河與萊茵河的作用不盡相同。
我們看一張歐洲氣候圖,
萊茵河地處溫帶海洋性氣候的控制,因此冬季河流並沒有冰期,作為一條河面相對寬闊的河流,萊茵河足以起到羅馬北方界河的作用。然而,多瑙河中下游,全部處於溫帶大陸性氣候的控制,冬季嚴寒足以使河面結冰,春季河水融化還會有凌汛。而潘諾尼亞地區,就恰好處於明顯的溫帶大陸氣候區。
一句話,萊茵河作為界河,比較靠譜,就像中國的長江。而多瑙河冬季冰期較長,北方蠻族很容易依靠結實的冰面,起兵南侵,就像中國古代北方的黃河與淮河一樣,很難成為天然界河。如果蠻族們乘歐洲大陸天寒地凍之際,向西越過冰封的多瑙河,進入一馬平川的潘諾尼亞平原。再翻越阿爾卑斯山與迪納拉山脈斷裂處,穿過今天的斯洛維尼亞到達波河平原,就已經到達了羅馬帝國的腹地。而事實上,羅馬人當年確實在潘諾尼亞地區的多瑙河河面上,和蠻族開過仗。
公元173年,帝國五賢帝馬可.奧勒留,就在潘諾尼亞地區的多瑙河河面上,被冰面上的伊阿基格斯人伏擊。這場遭遇戰,以羅馬軍團的勝利而告終,而此次戰鬥則被後世稱為“多瑙河越冰戰”(cross the frozen Dan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