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當韓信持鍾離昧之首到陳(今河南淮陽)謁見高祖時,劉邦如願以償地將他捕獲。至此,他才明白果真中了劉邦的誘捕之計。自投羅網的韓信滿腹委屈,憤怒地對劉邦說:“果如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死。”韓信引述春秋時越國范蠡的名言,道出了古代君臣可共患難,不可共安樂的古訓。劉邦聽後哈哈大笑,回敬韓信說:“有人告你謀反,我不得不拘你。”
劉邦將韓信帶至洛陽以後,有大夫田肯進言,含為信求赦之意,說及韓信三大功勞:一是還定三秦;二是平定齊地;三是垓下滅楚。細思起來,劉邦也覺得韓信功大過少,若將他下獄論刑,恐滋眾議,就將他赦免,但同時決定貶他為淮陽侯,留在京中加以監視。
平心而論,劉邦此時的確找不到韓信謀反的證據,因為他這時候既無謀反的思想準備,更沒有謀反的行動。包庇一個逃犯鍾離昧,在封國內簇兵招搖巡視,縱有不妥,亦構不成謀反罪。然而韓信的致命弱點就在於他的思想還停留在列國林立的時代,認為在封國之內他有權任意處置一切,對於在專制主義中央集權條件下做一名諸侯王很不適應,因而與漢中央的矛盾和衝突就難以避免。韓信善於立功,卻不會避禍。在一些君王十分敏感或忌諱的事情上不知避嫌,政治乏智卻自恃過高,鋒芒畢露而終招殺身之禍。
劉邦未動刀兵就生擒韓信,但並未就此殺掉他,而是貶職監視起來。從當時的處境著想,韓信如能以此為轉折點,在與劉邦的關係處理上像蕭何一樣謹小慎微,且忠心到底,或像張良一樣激流勇退而明哲保身,劉邦即使想除掉他也找不到正當理由和事實根據,如此尚可頤養天年,得以善終。可惜的是他並沒吸取教訓,做出明智的選擇,相反卻委屈終日而耿耿於懷,同時在這種惡劣情緒支配下內心深處的叛逆意識反倒強烈增長。他先是採取一種消極的反抗辦法,常常“稱病不朝從”,覺得由王降為侯,地位與灌嬰、周勃、樊噲等原來的部下等同,十分難堪,心情異常鬱悶。
有一次,他來到樊噲的居處閒聊,樊噲因他曾是自己的上級,在軍中又享有頗高的威望,因此以接待君王的禮節來接待韓信,恭恭敬敬,言必稱臣,迎送時均行跪拜大禮。哪知一走出樊噲的家門,韓信卻無限感慨地自嘲說:“想不到我韓信今生竟混到與樊噲這樣的人為伍的地步了!”可見韓信是一個自視甚高、太愛面子又傲世不馴、不堪寂寞的人物。劉邦知韓信不滿,但因他權位已失,料已無甚大礙,也就不多與他計較,氣量也大了起來,有時還找他聊聊天。可此時韓信已萌發了造反的念頭,並且以“天下英雄我第一”,傲氣不減當年,時時鋒芒畢露卻並不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