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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中後期出現了一個特殊的現象,那就是皇帝們一般都不冊立皇后了,從唐代宗到唐昭宗,唯有唐德宗之王淑妃臨終得以封后,唐順宗禪位後,王氏因是憲宗之母而被封為太上皇后,而昭宗時,國家已經風雨飄搖,昭宗有感何氏生死不離故而冊之為後,其他皇帝即便如唐憲宗的嫡妻郭氏之華貴,亦不得封后。

電視劇《大唐榮耀》中的張皇后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多種多樣的,其中自然離不開唐朝前期那些女強人們的“貢獻”,武則天、韋皇后她們都給後來的天子留下了不淺的陰影,而在這陰影之上添上濃墨重彩一筆的正是唐肅宗的張皇后。

出身貴戚,從良娣到皇后

唐肅宗李亨是玄宗皇帝第三子,他原本是無緣帝位的,奈何玄宗原配王皇后無子,而其大哥李琮因出獵時面容有損,二哥李瑛被冊為太子後為武惠妃、楊洄詬陷冤殺,因此才輪到了他。李亨被立為太子的同時,孺人(唐代王爵妃嬪的一種封號)韋氏被冊立為太子妃。韋妃為李亨誕育了二子二女,可見夫妻二人感情還是不錯的。

演員秦漢飾演的李隆基

太子懼,上表自理,言與妃情義不睦,請離婚,玄宗慰撫之,聽離。—《舊唐書•后妃傳》

李林甫因為之前提議立壽王李瑁為太子,而玄宗卻立了李亨,生恐李亨即位會對他不利,於是一個勁兒地打壓太子、離間玄宗父子感情,並借事詬陷、牽連了太子妃的哥哥刑部尚書韋堅,李亨當然明白李林甫的用意,但事已至此,為了自保以待來日,他只得以夫妻不睦為由,向玄宗提請離婚,玄宗也覺得李林甫做的有些過分了,就同意了,還安慰了李亨。

肅宗張皇后,本南陽西鄂人,後徙家昭應。祖母竇氏,玄宗母昭成皇太后之妹也。昭成為天后所殺,玄宗幼失所恃,為竇姨鞠養。景雲中,封鄧國夫人,恩渥甚隆......天寶中,選入太子宮為良娣。—《舊唐書•后妃傳》

演員柳巖飾演的張良娣

大約就在此事之後,玄宗打算給太子找一個管家人,但可能是為了不重蹈覆轍,並沒有再立太子妃,而是為他選了一位良娣。良娣是太子內宮中僅次於太子妃的位分,既無太子妃,自然以良娣為尊。這位張良娣出身不俗,她的祖母竇氏就是玄宗皇帝生母竇德妃的親妹妹,竇德妃為武則天所殺,玄宗曾受姨母多年的養育之恩,他成為太子、繼立為帝后對姨母和她的孩子十分看重,恩寵疏甚,而這位張良娣就是玄宗的表外甥女。

後辯惠豐碩,巧中上旨。—《舊唐書•后妃傳》

始,妃既絕,良娣得專侍太子,慧中而辯,能迎意傅合。—《新唐書•后妃傳》

有著如此好的出身,張良娣可謂先聲奪人,但張良娣沒有因此而自滿,她這個人聰明、漂亮而且會說話,哄得李亨那是相當高興,此時的她身為良娣,在沒有太子妃的東宮是實際上的當家人。在天寶年間,李隆基對兒子李亨的防範是很深的,畢竟他自己就是政變起家,他懼怕兒子學自己也學太宗皇帝,從他出生以來,他所見過的政變、骨肉相殘實在是太多了,況且李林甫和楊國忠相繼為相後都對太子多有攻訐,但李亨以隱忍為上,處處謹慎小心,這之中當然也有張良娣幫他出謀劃策,在此期間,張良娣為李亨生下了兒子李佋。

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太子與良娣俱從,車駕渡渭,百姓遮道請留太子收復長安。肅宗性仁孝,以上皇播越,不欲違離左右。宦者李靜忠啟太子請留,良娣贊成之,白於玄宗。—《舊唐書•后妃傳》

陝西馬嵬坡楊貴妃墓

安史之亂爆發後,唐玄宗帶著楊貴妃等親族、親信前往蜀中,行至馬嵬坡發生了馬嵬之變,楊國忠被殺、楊貴妃自縊,玄宗也已經心灰意冷,馬嵬之變的歷史爭論較大,有不少史學家都認為這是李亨背後策劃的,即使不是他策劃,他也必然知情,那麼之後的種種,李亨表演的成分就很大了,總之,李亨在宦官李靜忠和張良娣的勸說下決定不前往蜀中,他要扭轉乾坤,收復兩京,平定禍亂。

此時的張良娣身懷六甲,依然積極地為丈夫出謀劃策,在前往靈武的路上,她親身於前,將自己置身於一個危險的位置,只為丈夫李亨能夠安全,到達靈武后,張良娣產下了一個兒子李侗,生產後不久,她就開始縫製將士們的衣裳,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李亨很是感動,李亨稱帝后,打出的旗號就是收復兩京、克定禍亂,所以在兩京收復之前,李亨沒有冊立後宮,這是李亨表決心的方式之一,也是他做給天下人看的。

演員王勁松飾演的唐肅宗李亨

三載正月庚子,冊良娣張氏為淑妃。—《舊唐書•肅宗本紀》

乾元元年四月,冊為皇后。—《舊唐書•后妃傳》

至德二載,兩京終於收復了,李亨和太上皇李隆基也相繼回到了長安城,轉過年來的正月,有所成就的李亨終於開始冊立後宮,張良娣被冊為淑妃,以淑妃身份統轄後宮,數月後,李亨冊封張淑妃為皇后,這位出身不凡的妾室,終於成為了皇后,這並不是故事的結束,而是一切的開始,自此時起,那位頗有賢名的張良娣就徹底退出了李亨與朝臣的視野,即將攪動朝廷風雲的是張皇后。

兩宮爭雄,皇后和太子的衝突

乾元元年三月,改封成王。四月庚寅,立為皇太子,改名豫。—《舊唐書•代宗本紀》

演員任嘉倫飾演的李俶

在張皇后冊立前後,李亨冊立成王李俶為皇太子,在太子生日那天,豫州獻上了嘉禾,李亨便讓李俶改名李豫,張皇后與皇太子的衝突就此正式拉開帷幕。(關於張皇后與皇太子李豫冊立的時間問題,兩唐書記載頗為混亂,甚至在一本書中,帝紀與后妃傳記載都不一樣)

皇后之冊與太子之冊孰前孰後講究很大,若皇后無子也便罷了,但張皇后可是有兒子,若張後冊封於前,那麼她的兒子李佋和李侗就成為了嫡子,雖然與李亨離異的韋太子妃也有兒子,但母已廢,子自然也淪為庶出,那麼按照嫡長子繼承製,李佋才應該被立為太子,如果冊太子在前,已經是既成事實,張皇后雖然不平,但法理上還是過得去的。但不得不說,即便是張皇后冊封在前,她的兒子成了嫡子,群臣也都是向著李豫的。

聰明寬厚,喜慍不形於色,而好學強記,通《易》象。初名俶,封廣平郡王。—《新唐書•肅宗代宗紀》

李豫能夠被立為太子,當然不僅僅因為他是李亨的長子,他生性聰明寬厚,博聞好學,肅宗李亨即位後,封李豫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由他帶領軍隊承擔收復兩京的重任,這個大元帥既是榮譽也是責任,他雖然只是一個掛名元帥,真正打仗的還是郭子儀、李光弼等人,但他的的確確擔負起了收拾河山的重任,凡有大戰親臨前線,或許許多重要的戰略戰術都是郭子儀等人提出的,但李豫能夠拿捏住自己行權的分寸,最終在兩年內收復了兩京,如此之功,他不是太子,誰是太子。

先在靈武時,太子弟建寧王倓為後誣譖而死。自是太子憂懼,常恐後之構禍,乃以恭遜取容,後以建寧之隙,常欲危之。—《舊唐書•后妃傳》

演員秦俊傑飾演的李倓

張皇后早就開始為兒子謀劃儲位,他深知李豫就是她的兒子成為太子的最大障礙,早在靈武時,與李豫頗為親厚的三弟李倓就看出了張氏(時為張良娣)的野心,多次勸諫父皇李亨,不斷累積的矛盾讓張氏十分憤怒。她勾結深受信任的宦官李輔國(原名李靜忠)詬陷李倓,最終導致了李倓之死,弟弟的死讓李豫感到了恐慌,他深知張氏的野心,奈何父皇寵幸她,自己一時不能與之抗衡,於是更加謹慎地侍奉張氏。

中宮皇后與東宮太子的衝突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下形成的,張皇后是李亨的摯愛,李豫又是建立大功的長子,李亨夾在中間頗為難受,兩宮之間的爭鬥隨著李豫的恭謹和張皇后長子李佋的病逝似乎暫時平靜,寶應元年初,讓張皇后更加撕心裂肺的事情發生了,她的二兒子李侗竟然也夭折了,這些年來,張皇后與李輔國內外勾連干涉國事,權力慾的極速膨脹讓她迷失了自我,即使此時兒子已經都離她而去,但她根本不想放過任何抓住權力的機會。

唐肅宗建陵石馬

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大漸,後與內官朱輝光、馬英俊、啖廷瑤、陳仙甫等謀立越王系,矯詔召太子入侍疾。中官程元振、李輔國知其謀,及太子入,二人以難告,請太子在飛龍廄。元振率禁軍收越王,捕朱輝光等。俄而肅宗崩,太子監國,遂移後於別殿,幽崩。—《舊唐書•后妃傳》

在兒子李侗夭折後才數月,李亨病重,此時的張皇后心情忐忑,一來,她不想放棄權力,二來,因為詬陷李倓,她與太子早已經是勢同水火,一旦李豫即位,自己的處境可就堪憂了,如此,她與親信宦官合謀,打算殺死李豫,改立肅宗次子越王李係為儲,李輔國在此時卻選擇了支援李豫,張皇后計謀敗露,被廢為庶人,最後幽禁而死。

自此後,再不復立後

《大唐榮耀》中的獨孤氏

從武則天開始,韋皇后、張皇后皆心懷異志,一次又一次的後宮干政讓唐室君臣感覺到了巨大了隱患,而張皇后與李豫在肅宗一朝進行的兩宮之爭更讓李豫看清了這一切,李豫經歷過那段壓抑的歲月,看著同樣失去母親的兒子李適,再看看自己寵愛的獨孤氏,他決定不再冊立皇后,以免兒子也遭遇自己這樣的經歷。直到獨孤氏去世後,他才追封獨孤氏為皇后。

此後,李適即位也沒有冊立皇后,但是在王淑妃臨逝前,他封其為皇后,反正皇太子李誦就是王氏所生,又命不久矣,沒有張皇后那樣的顧忌,短短几天后,王皇后崩逝。此後的順宗李誦也沒有冊立皇后,只是被兒子李純尊為太上皇之後,王良娣以新帝生母的身份被尊為太上皇后。直到唐昭宗時,國家紛亂,昭宗才冊立陪他顛沛流離的何淑妃為皇后,並冊立其子為太子。

夕陽下的大明宮遺址

由此可見,唐朝中後期的皇帝之所以不冊皇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張皇后的擅政亂權,但造就這一歷史現象的還有武則天和韋皇后,如果說武氏和韋皇后只是給唐朝皇帝留下了陰影,那麼在這陰影上加上深重一筆的就是張皇后,深受張皇后壓抑的代宗李豫開啟了不冊皇后的特殊模式,也終於杜絕了唐朝數次出現的皇后擅權之禍,雖然無奈,但也著實是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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