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中所言“糞錢”,乃是此案之關頭詞。古時軍隊駐紮或行進途中,數萬、十數萬乃至數十萬甲士和戰馬以及運軍需糧草的騾、驢、牛等拉屎撒尿的糞便,措置起來是個很麻煩的事,不僅很不衛生,而且弄不好會引起病疫。所以,那時的軍隊就將人畜糞便賣給當地老蒼生。這樣,一可用於肥田,二可連結軍營衛生,三可增加收入。這些所得收入,就稱之為“糞錢”,多用於貼補軍隊“公用”。
別小瞧了這些賣糞錢,此中可是大有“油水”可撈的。據歐陽修《歸田錄》記實,宋朝京師傳佈有兩句鄙諺:“三班吃香,群牧吃糞”。所謂“吃香”,指撈取香火錢。北宋時,主管供奉宮、殿直宮等武官三班升移酬賞事務的三班院,年年要搞一次集資勾當,名義上是乾元節請寺僧進香,祝皇帝“聖壽”,要開銷“香錢”。其實,進香用不了那麼多錢,餘下的錢都打進了三班院的機關伙食裡。與此相對應的是,主管國六畜牧場事務的群牧司則有向部屬單元抽取出售畜肥的“糞錢”收入,“以沒收用”。可見,想撈取小油水以肥“小金庫”,法子老是有的。
就拿這個楊存中來說,他在軍中殿帥位子上一坐二十多年,帶的兵多,去的處所也多,“糞錢”累積起來是一筆很是可觀的數目,竟有十餘萬之多!可是,他帶兵多年卻從來沒有陳述過“糞錢”哪裡去了?照楊殿帥說法,是“椿管某處,惟朝廷所用”,只是為朝廷代管而已。其實,內行人都知道,這一筆“糞錢”全進了他個人保管的“小金庫”裡,況且賣糞所得又從來不列入財政收入,如何利用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說起來,楊殿帥賣糞貪錢並非宋朝軍隊的個案,倒是那時軍隊公開的一項經營勾當。宋神宗熙寧二年(公元1069年),王安石登臺執政,開始變法,整飭財政。一是裁撤軍隊,節約軍費;二是按每戶財富環境均平賦稅。此次變法的各類更始法子,儘管沒有多久被剷除,但自此今後,軍事性屯田和軍隊獲利性經營卻紅紅火火開展起來。
北宋時,軍事屯田規模較小,但到南宋時期已有很大成長,紹興二年(1131年),朝廷派屯田郎中樊賓等建營田司,對江淮地域軍事性質的營田加以籌畫,於是其他各地一哄而起,大江南北形成了一股營田熱。
據《文獻通考·田賦考》記實,那時荊南府的營田較為顯著,“其後軍食仰給,省縣官之半。”隨後,德安、復州、漢陽軍鎮撫使陋習也成立了屯田。陋習將逃戶絕戶的荒田分袂給軍士和民戶耕墾,“凡軍士所屯之田,皆相其險隘,立為堡寨,其弓兵等,半為防禦,半為耕種,如遇農時,則就田作,有警則流放用;凡墾植,則必少增賦稅,秋收給斛鬥犒賞,依鋤田客戶則例,餘併入官”。南宋時大江南北諸軍紛紛興置屯田,軍事屯田規模逐漸擴大,但由於打點不善,效益很差,良多處所收不抵支。據《宋會要輯稿·食貨》記實,淮東的營田和滁州的屯田,佔官兵1512人,所收糧食折價9萬餘貫,而官兵歲支則計錢20.68萬貫,“委實虛佔本費”。
同時,為減少國家財政中的軍費支出,宋朝還允許軍隊從事一些獲利性的出產經營勾當。如回易(即貿易貿易),開酒肆酒店、藥局、出租房產,以及組織軍民屯田等。這種經營勾當在南宋尤為廣泛。大將劉光世所統行營左護軍,全軍52312人,竟有8000餘人進行貿易貿易。多量甲士從事經商賺錢,嚴重地腐蝕了軍隊的機體,造成軍隊戰鬥力的極大減弱。
南宋時期,官吏違法經商牟利的現象嚴重,不僅有大量的文臣介入,而且良多武將也熱衷此道。那時,武將經商之風很甚,良多將領多憑經商致富。他們既販茶沽酒,又販木賣炭,甚至派人經營海外貿易。史載,武將們往往“伐山為薪炭,聚木為牌筏,行商坐賈,開酒肆,解質庫,名為贍軍回易,而實役人以自利”。
在這些經商有術的將領中,當推曾任樞密使的南宋四大將之一的張俊“尤善治生”。他役使士卒在杭州建築酒肆,名“承平樓”,又派人到海外貿易,乃至“獲利幾十倍”。於是,張俊成為那時的一大財主,其“家多銀”,人們稱他為“錢眼內坐”,給他取了個“鐵臉”的綽號。
宋孝宗時,有的將領居然把多量官兵差派出外經商,走時借給成本五千,回來時卻要一十五千。官兵們“別無營運,只得販茶,須往返三五次,方得錢足”。張俊部將劉寶將所卒士兵的對摺以上用於回易經商,以至“入隊者不及其半”,從而造成了軍紀的廢弛與戰鬥力的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