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姿拮,金蓮襯、小小凌波羅襪”,這是宋代田為寫小腳的詞,說小腳是“金蓮”,於是後來很多人都用“三寸金蓮”代指小腳,又用“蓮步輕移”說小腳移動時的美態是“風拂蓮動”,古代男人對於這種弱態審美的追求,導致上到皇宮貴族下到平民百姓,都興起了“纏足”。
但纏足是極為恐怖的,女子四五歲就開始纏布,選藍色的八尺或十尺以上的布,用最大的力氣將腳纏住,纏住之後會將布給封起來。因為八個腳趾都被強行按在一起,重量全都壓在上面,所以每一次勒緊都是對骨頭的傷害,其痛苦不亞於生孩子,有人還會因為纏足而導致殘疾。但即便是這樣,這種傷害也一直持續到了晚清。
晚清對待女子的壓迫尤勝之前,如果不纏足那這個人一定是會被恥笑的,但還是會有一些比較開明和先進的人,理解女子的難處,這就不得不說到盛佩玉和她父親原配宗恆宜,以及盛佩玉和她丈夫的故事了。
一、拒絕纏足
盛佩玉出生於1905年,那是晚清最後的時刻了,但她的日子不算難過,因為她父親是正二品湖北德安府知府盛昌頤,1908年的時候創辦了裕商銀行,家中資產豐厚,吃穿不愁。可能對於盛佩玉來說唯一的不好,就是她只是一個妾生女,不是大方原配所出,所以在家中還得看臉色。
他父親的大房是宗恆宜,宗恆宜是真真正正的大小姐,豪門婚配講究門當戶對,所以宗氏也是腰纏萬貫的那種典型,兩人婚後恩恩愛愛,如膠似漆,但是架不住當時的男人都喜歡三妻四妾,何況是一個有錢男人,免不得朝秦暮楚,很快他的父親就給他的大房帶進來了5個妾。
盛佩玉的母親殷氏就是其中的一個。殷氏家庭當然跟宗恆宜比不得,她就是一個家中不受寵的女兒,沒上過學,不識得什麼字,但是民間的陋習是一個不落地安排上了,比如說纏足,甚至還有所謂的守宮砂,到後來的寡婦守寡。
寡婦守寡在1909年的時候降臨在了盛家,盛昌頤才創辦銀行的第二年就去世了,家中的妻妾一下子成為了無主的蒼蠅,家產很快就被瓜分,她們沒有辦法也沒有那個力氣去阻止,不過好在老爺子盛懷宣還在,雖然不待見這些妾,但還是把她們接到了主宅,不過目的是讓她們守寡三年,三年後只有孩子能留下。
恰好這個時候盛佩玉4歲了,得纏足,殷氏就尋思著在一天準備好了工具,把孩子園子裡嬉鬧的盛佩玉叫進了房間。盛佩玉不知道母親想幹什麼,她乖乖地洗完了腳,然後就懵懂地看著母親又拿出了布,但是布一纏住了她的腳,她就忍不住痛得大叫,極力想要掙開,卻被僕從牢牢按在椅子上。
她的慘叫聲引來了妻妾們的注意。宗恆宜當時就在院子裡逗盛佩玉玩,眼見著她被叫走了,還以為是殷氏有事,結果聽到了這麼一聲慘叫,她立馬就趕去了殷氏的房子。一進去就見盛佩玉正哇哇大哭,臉上都是淚,她素來心疼盛佩玉,因盛佩玉玉雪可愛,如今見她這樣,當即皺眉:“纏什麼足?都不曉得能活得幾天,纏足了怕是被趕出去,討飯都討不了!”
殷氏知道纏足的痛,當然也不想女兒感受,可是這個年代不纏足,不僅僅只是被笑話,媒婆進來掀裙子看到是一雙大腳,那是要嫁不出去的啊!宗恆宜一聽她這麼說,也是理解了幾分,但還是捨不得盛佩玉受這種苦,最後咬咬牙說:“別纏了,嫁不出去我養!”然後就將盛佩玉抱去了自己的房中。
三年後殷氏她們被趕了出去,宗恆宜和子女們留了下來,此後她更是將盛佩玉當作自己的女兒養,倒也不在乎她是哪個妾所出,還請了大家教她讀書寫字,漸漸的養成了一個名門閨秀的樣子,一出去都以為她是嫡出。雖然還是有人嘀咕幾句她的“大腳”,但並不妨礙宗恆宜不給她纏足的決心。
因為沒有纏足,盛佩玉出門也稍微多點,見識深些,比尋常深閨女子開放些,同時因為沒有纏足造成的疼痛頑疾,所以她也不憂悒,不會走幾步就氣喘吁吁,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蓮花之態,是有別於“白幼瘦”那種病態美的,一種健康乾淨直率坦然的美。這種美,在宗恆宜還沒來得及給她的婚事做準備的時候,就為她吸引來了一位大才子。
二、得遇良緣
1916年老爺子盛宣懷去世,因為官位顯赫,還與李鴻章是同僚,所以出棺時也是非常隆重,家族中的子女陸陸續續歸家給操辦喪事,到那日要陪送盛宣懷的靈柩到蘇州安葬之後,他們住在了清泰第二旅館,而盛佩玉毫無所覺,不知道自己這一路的舉動,都被一個男子看在眼裡,那個男子就是她之前素未謀面,近日才得以一見的表弟邵雲龍。
邵雲龍對她一見鍾情,此後相思愈深,還偷偷摸摸在旅館的走廊上拍了她的一張照片,又為她寫了一首叫做《偶然想到的遺忘了的事情》的詩,詩詞仍舊是他擅長的濃麗唯美,同時蘊含了無限的對於盛佩玉的愛意。而且又在閱讀詩經的時候,因為看到了《詩經·鄭風·有女同車》中的“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一句,而將自己的本名改成了邵洵美與她的“盛佩玉”相配。
當盛佩玉問他為什麼改名的時候,他也毫不羞恥,坦然表露愛意:“你叫佩玉,我就叫洵美,我的名字要和你聯絡在一起!”所以盛佩玉其實也是一直知道邵洵美對她的好感的,這個原本在封建制度籠罩的陰影下生活的女子,因為擺脫了最殘忍的陋習,而吸引到了這樣一位俊美異常的男子,心中自然歡喜。
1923年盛佩玉18歲,邵洵美17歲的時候,邵洵美再也忍不住了,因為他即將要去英國留學,為避免夜長夢多,就乞求自己的母親去向盛家求婚。宗恆宜早就知道這麼一個大才子對於自己女兒的不懈追求,況且都是同一個家族的,知根知底,於是沒有多想就同意了這門婚事。他們在那一年拍了一張合影,就算訂婚了。
去了英國的邵洵美也並沒有被國外大膽特別的女子所吸引,而是一直惦念著家中的未婚妻,每到一個地方就要給她寫信,要給她寄那裡的葉子和花朵,要給她寫很多很多思念的詩,還把這些詩編成一本詩集出版,用《天堂與五月》做名,還特意寫著是贈給佩玉,可見傾心之至。
1927年,盛佩玉22歲,邵洵美21歲,他終於將自己的初戀娶回了家,在上海大光明舞廳和無數人的見證下,同她走進了婚姻的殿堂,代替宋恆玉完成了對盛佩玉嫁娶負責的想法,此後兩人恩愛了4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