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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覽上下五千年,自呂政一統,凡中原大亂,南北分治必是常態。三家角逐,泰半曇花一現,若趙、晉之與成漢;明、清之與大順。蓋因實力不均,雖得一時僵持,終究瓦解。惟有東西二魏與南朝之鼎立可謂勢均力敵,垂為範本。然漢末的三家分治無疑是中國政治史上的一大怪異現象。論實力,料天下之民,吳蜀不能居半;論軍事,單單淮南之叛,魏國出動之兵力即足以使吳蜀瞠乎後矣。在如此戰略條件下,僵局居然能維持半個世紀,無疑是一奇,而探究這一不平衡對峙局面的形成,則必須追溯到東吳君臣的一堂晤對。

建安二十四年,曹操自漢中敗退,三家分立的局面大致底定。秋八月,襄樊陸沉,七軍覆沒,關羽兵鋒所向,荊北土崩瓦解,中原從曹魏的後花園演變為最前線。曹操為局勢所迫,不得不從關中趕來救火,雖解樊城之圍,然關羽據住漢水,遂成僵局。曹操既被關羽拖住手腳,對虎視雍涼的劉氏蜀中主力自然鞭長莫及,若有三長兩短,後世周、齊、陳的經典鼎立無疑將提前上演。然蟄居江東的孫仲謀顯然對此不感冒,遂有白衣渡江之事。於是關羽毀敗、秭歸蹉跌相繼上演,待塵埃落定,睜眼一看,大勢已定,吳蜀的命運亦已上了生死簿,餘下的無非是一二才智之士強與命爭,知不可為而為之而已。就某種意義而言,東吳君臣的一個決策已然註定了中國此後半個世紀的大勢走向,但由於“良史”陳壽一時的名不副實,後人不得不對這一重大歷史記錄重新推敲。《三國志·呂蒙傳》載:魯肅卒,蒙西屯陸口,肅軍人馬萬餘盡以屬蒙。又拜漢昌太守,食下雋、劉陽、漢昌、州陵。與關羽分土接境,知羽驍雄,有併兼心,且居國上流,其勢難久。初,魯肅等以為曹公尚存,禍難始構,宜相輔協,與之同仇,不可失也。蒙乃密陳計策曰:“徵虜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蔣欽將遊兵萬人,循江上下,應敵所在,蒙為國家前據襄陽,如此,何憂於操,何賴於羽?且羽君臣,矜其詐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東向者,以至尊聖明,蒙等尚存也。今不於強壯時圖之,一旦僵仆,欲復陳力,其可得邪?”權深納其策,又聊復與論取徐州意,蒙對曰:“今操遠在河北,新破諸袁,撫集幽、冀,未暇東顧。徐土守兵,聞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勢陸通,驍騎所騁,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後旬必來爭,雖以七八萬人守之,猶當懷憂。不如取羽,全據長江,形勢益張。”權尤以此言為當。及蒙代肅,初至陸口,外倍修恩厚,與羽結好。按:曹操於建安十三年已平河北,羽自諸葛亮入川后獨鎮荊州,前後相去四年,何謂新定?

赤壁戰後,孫仲謀欲趁火打劫,兵進合肥,曹操親率大軍來敵;逍遙津之戰,更引來曹操的大舉報復,如是者三,謂操未暇東顧,豈非荒謬?且江東北進,一敗於匡琦,二敗於合肥,損兵折將,喪師辱國。張文遠、陳元龍之輩,往自必克?居巢二十六軍之眾,聞不足言?逍遙津一役,呂子明本人即忝為狼奔豕突的江東眾卿家之列,如此放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若孫仲謀若以此言為當,莫非好了傷疤忘了痛?若以此言為當,何以屢攻合肥而不止?莫非虛心接受,屢教不改?故知,《三國志》此段記載,時間上大有問題。建安二十四年,大致與關羽水淹七軍同時,孫權再次進攻合肥,鬧得很兇,甚至連夏侯惇、張遼的二十六軍都不夠用,以至於諸州駐戍。倘若孫仲謀是做戲給關羽看,未免戲碼做過了點。可見,此時的呂子明大致尚未向孫仲謀剖陳北進西征之利,舍徐取荊亦未成為江東內定國策。俄而關羽大破曹軍,中原一片沸騰,曹魏的統治中心鄴城亦鬧出政治動亂。曹孟德窮於應付,甚至打起了遷都的主意。孫仲謀震懾於關羽的空前勝利,遂盤算做起兩頭買賣,一份效忠信投石問路。曹操正在焦頭爛額,自然如沐甘霖,一拍即合。兩家既籤密約,張遼、夏侯惇等皆被調回,甚至連諸州戍軍及一部青州兵亦被遣往中原戰場,防備東吳的兵力幾被抽調一空,甚至合肥成了一座空城。如此景象,呂子明稱之為“守不待言,往徵必克”,恐非虛話。孫仲謀的政治操守路人皆知。與劉備結親,末了綁票阿斗;與曹操結親,末了毆打親家。即便此番與曹操結盟,見襄陽空虛,亦順手撈了。關羽再怎麼張狂,好歹也是十年風雨同舟的盟友,孫仲謀既能眼皮不眨得出賣,既然十年來最佳的北進良機就在眼前,試問他又會對“足下不死,孤不得安”的曹操講什麼廉恥麼?既然孫某人能打著盟軍的招牌,順手撈了襄陽,現下比襄陽香美十倍的肥肉掛在鼻子上,此公會不食指大動麼?故孫仲謀在此時與呂蒙商議取徐、取荊之短長,合情合理。以孫權攻合肥之時間表為經,以曹魏徐豫守備之虛實為緯,大致可以確定,呂蒙舍徐取荊之決策,定於建安二十四年秋十月,孫權稱藩,張遼諸軍西調之後,閏十月孫權西征之前。多餘的話:舍開孫權取荊州在戰略上的得失不論,其藍本卻是一份蹩腳的戰略謀劃:襲取荊州,本已與西蜀結下深仇,呂子明卻更要佔據白帝。白帝者,蜀中之門戶,無白帝即無蜀。東吳佔據白帝這一行動,必然註定其與西蜀的和解程序走進死衚衕,使祁山之兵轉而東下。

得罪淨了劉備,呂蒙還不過癮,更要奪取襄陽。襄陽者,曹魏“國之巨防”,中原屏障,其重要不亞於白帝之於蜀中。曹魏雖因遭關羽重創,一時無力保守襄樊,但不代表其能容忍東吳佔據。果不其然,東吳在曹魏焚棄二城後一旦進駐,立即遭到強力反擊,由此結下樑子,成為日後曹丕南征的導火線。呂蒙收拾了舊盟友,又向新盟友要害狠踹一腳,置江東於眾矢之的,若是打算窮兵黷武,逞宋桀之威,倒也算條漢子,然其盤算居然是為了“何憂於操”——為了防禦!可見,呂蒙的課題僅僅訂立在如何奪取荊州,如何保衛荊州而已,毫無長遠的通盤考慮。呂蒙誠為方面將才,然作為軍隊統帥,國家戰略的謀劃者,無疑不稱職。吳蜀國運,不決於魯肅、諸葛亮這樣的戰略家,而是由一份堪為目光短淺、急功近利的對策檔案最終底定,誠為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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