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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中山公園,有碑一座,名曰:“南皮雙烈女碑”。

石碑立於1916年,碑文由時任內閣協理大臣,也就是後來的北洋政府大總統徐世昌擬就,由當時著名書法家,曾任清廷中書軍機處章京的華士奎書寫。

兩名女子,即便是烈女,如何能夠引起兩位權貴人物的關注,併為其樹碑立傳?她們究竟做出了什麼讓世人驚歎乃至震撼的事蹟。

這是一樁奇案,曾位列民國天津七大奇案之一,這就是“南皮雙烈女案”。

雙烈女的長女叫張麗姑,次女叫張春姑,她們的父親名叫張紹庭,河北南皮縣人。

張紹庭是個苦命人,自幼喪父,家中一貧如洗。

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十八歲的他便逃難到天津,在一家瓷器店裡做學徒。

自古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有了一口飯吃,張紹庭便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出力幹活。

再加上天生的老實本分,張紹庭竟然實現了很多現代人的夢想,娶了老闆金掌櫃的女兒。

不僅如此,金老爺子百年之後,一份家業也落到了他的名下,夫妻兩個生了兩女三子,長女取名麗姑,次女取名春姑,一家七口,其樂融融。

好的光景要麼過得快,要麼不長久,不然也不會有“好景不長”這個詞。

1900年,八國聯軍攻到了天津,藍眼捲毛兵到處燒殺劫掠,張紹庭的瓷器店也未能倖免,被鬼子洗劫一空。

吃飯的傢伙沒了,張紹庭又沒有其他的能耐,生活便成了大問題。

作為家裡唯一的頂樑柱,他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家人活活餓死吧。

思量再三,他租了輛黃包車,幹起了人力車伕。

人力車伕這活,卻不是有力氣就能幹的了的。就像現在的計程車司機,在服務質量一樣的情況下,要想掙錢多投訴少,油嘴滑舌那是少不了。

張紹庭的前半生,始終與物品打交道,根本就不善言辭,又不太會來事,可想而知,生意那是相當的慘淡。

在外面趴一天,掙不到一分錢,那是常事,一月掙不出份錢,更是時有發生。

但生活總得過,沒有辦法,妻子女兒便得拋頭露面,靠縫縫補補維持生計。

古語,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語,屋漏偏遭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

一天早上,張紹庭剛出門不久,肚子就開始鬧革命,動靜還大得很。他實在忍不住了,就枉費了一程腳力,找了個茅廁方便。

誰知一出來,天津城漫天的風雲還在,滿城的建築人流還在,黃包車,沒影了。

一輛黃包車,少說也得百八十兩銀子,以張紹庭拉車掙錢的能力,少說也得5年才能還得清。

當然,前提是不吃不喝。

車行老闆卻不管這些,你的苦衷,那是你的,我的黃包車,卻是我的。

我的車丟了,你就得賠錢。

張紹庭氣急攻心,一病不起。

一般這個時候,是壞人出場的時候,這次,也不例外。

張紹庭的鄰居叫戴富有,那是天津衛響噹噹的混子,以坑蒙拐騙、逼良為娼為生。對於張家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他早就垂涎三尺了。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話用在這裡,怎麼這麼彆扭呢!

戴富有上門提親,說自己的兩個兒子願意娶張紹庭的兩個女兒為妻。戴富有諄諄善誘:有了聘金,你就可以把這車錢還了。

張紹庭的長女麗姑當時十六歲,確是待嫁的年齡,而次女春姑卻才十三歲,未到婚嫁年齡。

戴富有卻道沒問題,先過門做童養妻嘛!

碑文對此有記載:

“有兩女,得一聘金可償也。……因為媒,以兩烈女許自戴富有長子叔侄。”——南皮雙烈女碑

對於戴富有的名聲,張紹庭早有耳聞,但戴富有卻是個演技派,一出求婚戲讓他唱出了影帝級的水準,端的是其情也真,其意也切。

包車老闆急著催債,自己治病也需要錢,再加上一家人要吃飯,萬般無奈之下,張紹庭只得簽了婚約。他對戴富有隻有一個要求,希望戴富有的兒子能善待自己的女兒。

戴富有滿口應承。

影帝級的演技讓張紹庭直至閉眼之前,還在暗自欣慰,自己給女兒找了個好的靠山。

沒多久,張紹庭撒手人寰。

戴富有的演技持續了半個月,不僅迷惑了張紹庭,也感動了他的遺孀金氏和兩個女兒。

“謠言止於智者!”金氏感嘆。

“父親沒有看走眼,只是不知,大公子長的什麼樣子?”麗姑想著,任紅暈爬上臉頰。

張紹庭的後事料理完畢後,戴富有向張家提出:“既然兩家已經有了婚約,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搬進來住,也好有個照應。”

張家母女三人對演藝圈的事情瞭解的太少,不知“貴圈”的伎倆,心存感激地搬進了戴家。

一如魔窟深似海!

戴富有請來一些江湖戲子,教兩女唱些淫詞浪調,還經常請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進出,對張家女兒品頭論足,那行為舉止,簡直就是妓院裡點窯姐嘛!

及至後來,戴富有竟對兩女動手動腳,欲行扒灰之事。

金氏是過來人,看得明白,這戴富有娶兒媳婦是假,想把兩個姑娘推進火坑賣為窯姐兒,恐怕才是真的。

金氏趕緊帶著女兒逃出戴家,但戴富有作為津門數得著的混混,手眼通天,很快便把她們都抓了回來,對反抗強烈的長女麗姑,戴富有直接動了板子,打的姑娘皮開肉綻。

有鄰居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告到了警察局,警察一到,戴富有立馬慫包,只得把麗姑放了出來。

但揚名津門的著名混混,又豈是易與之輩。

戴富有拿著和張紹庭簽訂的婚約,一紙訴狀告到了直隸高等審判廳,狀告金氏悔婚。

民國初年,婚姻制度基本沿襲自清朝,政府承認包辦婚姻,再加上戴富有上下打點疏通門路。審判廳一審裁決:婚約有效,張家二女歸戴家所有。

戴富有帶著一夥人堵在了張家門口,要麼交人,要麼讓警察抓人。

縱然有鄰居們幫著對抗戴富有,金氏母女仍感到絕望,連國家機器都不幫助她們,她們還能有什麼辦法?難道真的要把兩個女兒往火坑裡推?

僵持不下,戴富有下了最後通牒:一天之內,麗姑和春姑不回到戴家,他就把她們賣進窯子裡當妓女。

當晚,母女三人相對無言,唯有淚六行。

麗姑目光逐漸堅定,她寬慰母親早些歇息,她自有辦法。

金氏半信半疑,卻也只能先去休息了。

麗姑拿出一大包紅磷火柴,然後用一個杯子盛滿了煤油,將火柴頭放在煤油裡浸泡。

早年間的火柴,磷含量都非常高。直到現在,老母親用火柴幫我掏耳朵時,還是習慣性的用唾沫浸一浸火柴頭,就是因為含磷高的火柴,遇到摩擦,非常易燃。

眼見磷被泡開,姐妹倆端起煤油杯,一人一半,全喝了。

金氏有事睡不著,天還沒亮便起來了,但見兩個女兒翻來覆去,大汗淋漓,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金氏哭天搶地的聲音招來了一大批街坊鄰居,有懂行的一看:好嘛!介是服毒!

街坊們趕緊找來解毒藥,可這姐妹吃了秤砣鐵了心,牙關緊咬,死活不吃。

沒一會兒,姐倆的眼神開始渙散,腿腳由踢蹬轉為抽抽,終至一動不動。

她們以無與倫比的意志品質,將自己送上了絕路。

那一天是1916年3月17號,麗姑17歲,春姑14歲。

一份貞操的事,開始牽動起津門的大街小巷。連百姓見面打招呼的話,都由“您呲(吃)了嗎”變成了“介算嘛事”?

事情傳到了南皮籍的兩個張氏名人耳朵裡,一個叫張曾歇,一個叫張權。

張曾歇歷任清廷都察院都御史,山西巡撫、浙江巡撫;而張權則是名臣張之洞的兒子,張之洞做過湖廣總督、軍機大臣、太子太保,位極人臣。如果說河北南皮拿得出手的光宗耀祖的人物,這兩位絕對算的上。

這張紹庭雖然地位卑微,畢竟也是南皮張家的本家人士。

自家人遇到了這種情況,幾位南皮的張氏顯貴便碰了一下頭,她們決定聯絡其他南皮張氏族人,向天津高等審判廳施壓,要求重新審理此案。

上面有人,自然好辦事。

迫於社會輿論的強大壓力,尤其是權貴們的嚴厲,天津警方和高等審判廳開始重新調查、審理此案。

這個時候,就顯示出戴富有“著名混混”的名頭不是白給的,他一看這個簍子捅破了天,連北洋國務總理都驚動了,立即悄無聲息的玩起了失蹤,再無音信。

天津高等審判廳重新裁決,兩位烈女終於得以登堂入室。

1916年5月14日,麗姑春姑的喪禮正式舉行。

這兩個弱女子,生前除了見過的人豔羨其美貌,卻沒有得到過太多人的注目,而死後,卻得到了無上的榮譽。

她們的出殯隊伍前,各種旗牌執事與警察樂隊在前面引路。官商士紳、文人墨客的代表一千餘人緊隨其後。

但,那又怎麼樣呢?

而讓官宦士紳自願參加的百姓葬禮,真的僅僅是因為他倆是烈女嗎?

用極端方式去抗議命運的不公,我們哀其不幸,卻無法怒其不爭。

這是個人的悲劇,也是時代的悲劇。

讓人欣慰的是,雙烈女案在客觀上推動了女權運動,從那時起,人們開始意識到,包辦婚姻可能釀成的悲劇。

1930年,雙烈女去世十四年之後,民法正式承認了婚姻自由。

雙烈女用一己之力,推動了中國法制的健全。

一名大好年華的女子,其貞節,是否值得用生命去捍衛?

我也不敢問,我也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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