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成吉思汗並沒有意識到,這次確立繼承人,確實對古老習俗的重大突破。
按照傳統,最有資格繼承汗位的應該是拖雷。因為北方草原上流行的繼承製度叫做“幼子繼承製”。
幼子繼承,多是由於諸子年長後先後分居另立家庭,父母通常由幼子贍養,故幼子享有較多的財產繼承權。
另外,還有一個不好開口的原因,草原上社會風氣比較開放,父親們無法保證第一個兒子就是自己親生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朮赤老兄的血統問題。而最小的兒子,往往都是老婆人老珠黃的時候生下來的,所以比較可靠。
由此可見,親子鑑定是一項多麼有意義的工作。
蒙古族的傳統慣例是在其父在世時,長子成人結婚分出去居住,分得一部分財產和牲畜等,女兒出嫁也有相當數量的陪嫁。而其父親死後,由正妻所生的最小的兒子繼承財產,管理家務,這個兒子叫做“守灶人”。成吉思汗的大札薩規定,兄弟分家時財產按下列原則分配:年長者多得,年少者少得,末子繼承父業。
但是根據慣例,大汗死後,繼位者必須經過宗親、貴戚和勳臣參加的庫裡臺推舉,大汗與臣屬各自宣誓之後,才能算正式即位,合法地行使汗權。在這段汗位空缺時期,先可汗的幼子可以以大斡耳朵繼承人身份監國,也可以由先可汗大妃監國,同時負責籌備召開選舉大汗的庫裡臺事宜。
傳統與革新,總是會發生激烈的碰撞與衝突。這種衝突,必將帶來紛爭與殺戮,即便是強悍如成吉思汗這種鐵血人物,也無法改變這種歷史的規律。
這樣,親中選賢的大汗推舉制與“幼子守灶”的財產繼承製發生了衝突,為將來蒙古汗國和元朝在汗位、皇位繼承問題上埋下了矛盾與衝突的隱患,最終導致了蒙古汗國時期的汗位轉移和元朝中後期的宮廷政變。
令成吉思汗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死後,他的兒子和孫子們果真再度紛爭,並導致了一系列的流血事件。最終,成吉思汗一手締造的強大的帝國土崩瓦解。
世道無常呀!
1219年五月,鄂嫩河畔成吉思汗的大斡耳朵附近,車帳如雲,將士如雨,馬牛被野,兵甲赫天,煙火相望,連營萬里。成吉思汗親率大軍西征花剌子模。很快進軍到乃蠻部故地——阿爾泰山腳下。
次日,成吉思汗起身出帳,不禁大吃一驚,只見那: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阿爾泰山
六月飄雪,成吉思汗從未見過,又是在祭旗的時候,更以為是上天示警此番出師不利,不盡心裡打鼓,蒙古軍士亦是大驚失色,神色張皇。成吉思汗連忙派人去請耶律楚材,好做商議。
此刻,耶律楚材,立在河畔,捻著他那漂亮的大鬍子,淺吟低唱:“雪壓山峰六月寒,羊腸樵路曲盤盤,千巖竟秀清人思,萬舸爭流壯我觀!”
大鬍子詩興正濃,旁人不敢相擾,須臾,轉過身來:“我知道大汗要找我,我也知道找我何事,前面帶路。”
神人就是神人。
進了大帳,耶律楚材微笑道:“大汗找我來,定是為六月飄雪之事相詢。天降瑞雪,此克敵之兆也。”
成吉思汗要的就是這種心理安慰,不再計較,當即下令:拔營起行。
山峰飛雪,積冰千尺許,成吉思汗命令部下鏟冰開道,十多萬騎兵、數十萬匹戰馬,外加運輸的牛車,很快就踏出了一條通路。
耶律楚材亦是興致勃勃,揮筆寫道:“ 金山之泉無慮千百,松檜參天,花草彌谷。從山巔望之,群峰競秀,亂壑爭流,真雄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