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古代文人的伉儷情深,是不是首先想到的就是《浮生六記》中的沈復和芸娘兩口子。
那固然令人羨慕了,但除了他兩,還有一對也足可媲美,就是俞平伯的曾祖俞樾和他的妻子姚文玉。
先來看張圖:
“小浮梅”是俞樾和夫人閒談的地方
這是俞樾所著《曲園襍纂》中的一卷,名為“小浮梅閒話”,內容都是些什麼呢?開卷有云,說的很清楚:
“餘曲園之中有曲池焉,曲池之中有小浮梅檻,僅容二人促膝。夏日餘與內子坐其中,因錄其閒話稍有依據者為一編雲。”
這一卷就是俞樾和夫人聊天時的閒話,基本上都是姚夫人拿些詩詞曲文上的典故來問俞樾,而後俞樾引經據典的解答。不止是伉儷情深,更是知音在伴,這就更難得了。
俞樾的夫人是他的表姐,據說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俞樾19歲時成親,兩人一生都很恩愛。
俞樾仕途坎坷,年輕時雖因“花落春仍在”被曾國藩賞識點為部試第一名,但其後沒幾年,在河南當學政時,主持士子考試,因為各取了四書和五經中的一句話合為一句作為考題,被人舉報為“試題割裂經義”而罷官,其後就開始在浙江的教書著書生涯。
姚夫人年輕時沒少吃苦,直到俞樾後來聲名日隆,近50歲時靠朋友的資助在蘇州築曲園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下來,這卷“小浮梅閒話”記載的就是兩人在曲園的日常。
因為操勞,姚夫人很早牙齒就脫落了,俞樾心中愧疚,就把妻子脫落的牙齒珍藏起來。61歲時,俞樾的牙齒也脫落了,他就將兩顆牙齒一起埋葬,並作《雙齒冢志銘》,文中提到,夫人的牙齒珍藏了15年:
“內子姚夫人遺有墮齒一,藏之至今,十有五年矣。餘去年亦墮一齒,乃合而暦之俞樓之後,文石亭之前。”
然後又作了一首《雙齒冢詩》,詩中提到的右臺就是俞樾埋葬夫人的地方:
“他日好留蓬顆在,當年同咬菜根來。殘齒零落存無幾,盡擬相從到右臺。”
“茶香室”即是姚夫人所居室名
姚夫人是1879年去世的,夫人去世後,俞樾將夫人葬在杭州右台山。他在姚夫人的墳墓的左面營造自己生墳,並在墓側築室三間,把姚夫人所居住的舊室名“茶香室”三字題在臥室中。自此和夫人日夜相守,“惓惓之情,不以生死有殊”。
據朋輩稱,姚夫人去世後俞樾“精神意興日就闌衰,著述之事殆將輟筆矣”,唯“雜記平時所見所聞,以銷暇日”。他曾有一文《與亡妻姚夫人》,深情譴惓,讀來令人哀惋:
一別之後,五月有餘。惓惓之情,不以生死有殊,想夫人亦同之也。自夫人之亡,吾為作七言絕句一百首,備述夫人艱難辛苦,助吾成家,而我兩人情好,亦略見於斯,已刻入《俞樓維篡》,流佈人間矣。茲焚寄一本,可收覽之。葬地已定於杭州之右台山,葬期已定於十月二十五日,今擇於十月九日發引,先一二日在蘇寓受吊,即奉夫人靈,同至湖上,仍住俞樓。屆期躬送山丘,永安窀穸,吾即生壙營於夫人之左,同穴之期,當不遠矣。日前,曾夢與夫人同在一處,外面風聲獵獵,而居處甚暖,有吾篆書小額,曰“溫愛世界”,斯何地也?豈即預示我墓隧中風景乎?蘇寓大小平安,勿念。西南隅隙地,已造屋三間,屋外竹簾茅舍,亦楚楚有致,俟落成後,夫人可來,與吾夢中同往觀之。
“西南隅隙地,已造屋三間,屋外竹簾茅舍,亦楚楚有致,俟落成後,夫人可來,與吾夢中同往觀之。” 讀來令人不覺想到蘇東坡的“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或是歸有光的“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語雖平常,但箇中深情,令人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