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武則天在當皇帝前的一個寒冬臘月,一日忽然心血來潮,要去御苑觀花,遣使宣詔,令百花連夜開放。適逢百花仙子有事外出,無人做主,眾花無奈,只好屈從聽命。唯有“花中之王”牡丹,一身傲骨,嚴守時令,頂住不放。武則天氣急敗壞,惱羞成怒,敕令將御苑裡的四千餘株牡丹連根拔掉,貶謫洛陽。牡丹仙子不怕武則天的淫威,不慕宮廷裡的榮華富貴,忿然離開長安,到洛陽安家落戶,並把支援她、並一同遭貶的“花中宰相”芍藥也帶到洛陽來。牡丹來到洛陽後,生長的愈加枝繁葉茂,開的更加妖豔無比,楚楚動人。自此,有洛陽牡丹甲天下之稱。
古代史籍中,對武則天貶牡丹一事不乏記載。宋人高承撰寫的《事物紀源》上說:“武后詔游上苑,百花俱開,牡丹獨遲,遂貶於洛陽”。同代人計有功的《唐詩紀事》中則說的更加詳盡,書載:“唐天授元年【公元690年】臘月,卿相詐稱花發,請幸上苑,有所謀也。(武則天)許之,尋穎有異圖,乃遣使宣詔:‘明朝游上苑,火速報春知,花需連夜發,莫待曉風吹’。於是凌晨明花布苑,群臣威服其異”。
由以上記載看,事情好像發生在長安,因長安有上林苑。但《全唐詩》的註釋上則說事情是發生在洛陽,是武則天為篡奪皇位而搞的“天人感應”把戲。各書雖記載不一,但都說確有其事。聯絡當時政治情況分析,《全唐詩》的記載比較切合實際。
武則天作為一個女人,要登皇帝寶座並非一件易事,她除採取一些政治手段外,還利用人們的封建迷信思想,搞了一系列的“天人感應”事件。如她在廢中宗李顯前,其侄武承嗣偷偷使人鑿石為文,刻有“聖母臨人,永昌帝業”八字,塗成硃紅顏色,讓雍州人唐同泰獻給武則天,說是從洛水中得來的“天授神物”。武則天非常高興,稱石為天授聖圖。親率文武百官祭祀南郊“拜洛受圖”,賜名洛水為“永昌水”,洛水神為“顯聖侯”。之後,她自己先回駕明堂,讓百官朝賀,加號為“聖母神皇”。當時宮廷宮廷內外都傳言,武則天將用“拜洛受圖”的名目,改朝換代了。
武則天貶牡丹亦屬同類事件,她雖握有皇權,但要百花在寒冬臘月一朝開放,是辦不到的。如果真有其事,可能是命宮女們用綾絹做成各種花型,連夜裝在苑裡,因牡丹花大,花瓣複雜難做,故牡丹獨遲。然後寫詩傳旨,讓百官早朝時去看,在晨色蒼茫中就難辨真偽了,她想以此來懾服眾臣,使他們確信,武氏登基是天命難違的事。這樣做是完全辦得到的,因遠在隋煬帝定都洛陽時,宮女們就在秋冬之季,用綾絹作花做葉,在西苑裡人工造景,引逗煬帝遊幸。所以洛陽自古就有作絹花的傳統。
至於武則天將長安御苑中的四千餘株牡丹貶謫洛陽,可能是另一碼事。武則天做皇帝是以洛陽為都城的,為裝點洛陽御苑,將長安上林苑中良種牡丹移到洛陽來也是可能的。說她貶牡丹,倒不如說她帶牡丹更切合實際些。記載是附會的傳說,可能是把兩件事情混為一談了。
事實上,武則天在洛陽稱帝期間,正是洛陽牡丹大發展、大繁榮階段。洛陽牡丹的栽種大約始於隋朝。據宋代王應麟《玉海》所載:“隋帝(煬帝)闢地二百里為西苑,詔天下進花卉,易州進二十箱牡丹。有‘珵紅’、‘赭黃’、 ‘飛來紅’、 ‘一佛黃’、 ‘軟條黃’、 ‘延安黃’、 ‘顫鳳嬌’……。”當時只有紅、黃二色,還沒有完全脫離野生狀態。
唐武則天時期,洛陽園林極盛,宮廷有上陽宮、禁苑(原隋西苑)、山林苑。達官貴族著名的魏王泰園、太平公主園、武則天母崇國夫人園,宗楚客園等。牡丹的栽植極為普遍,花色由原來的紅、黃二色發展到紅、白、紫、粉、黃等多種顏色。同時開始出現半重瓣和重瓣花型。安史之亂時,洛陽是主要戰場所在地,宮廷、園林都遭到嚴重破壞,大批牡丹被火燒刀砍,所剩無幾。唐後期至五代時期,洛陽牡丹又有了恢復和發展。
宋代以洛陽為西京,很多達官貴人都長住洛陽,他們建宅修園,互爭高下。造園藝術在唐代寫意山水畫基礎上,更趨於完美。著名的有呂蒙正園、湖園(原唐裴度園)、司馬光“獨樂園”、文彥博園、富鄭公園(富弼)、董氏樂園和西園等。李格非《洛陽名園記》詳有記載。這時期是洛陽牡丹發展的鼎盛時期,已有一百多個花色品種,這時才真正甲於天下。
最著名的要算洛陽郊區司馬坡姚姓人家培植出的“姚黃”,和後周宰相魏仁博家培育的“魏紫”,分別被稱為“花王”和“花後”。還出現了奇特的綠牡丹。每當穀雨之後牡丹盛開季節,洛陽居民“絕煙火遊之”。宋代文學家歐陽修在洛陽任官期間,深深愛上了洛陽園林,更被多姿多彩的牡丹所陶醉,揮筆寫下了《洛陽牡丹記》,洛陽牡丹的嫵媚姿態及洛陽人愛牡丹的狂熱情形躍然紙上。他還把青州、越州、延州產的牡丹拿來和洛陽牡丹反覆比較,深為歎服地說:“是洛陽者為天下之第一也!”自此甲天下的洛陽牡丹更加馨名遠播了。
由此觀之,洛陽牡丹和其他植物一樣,有自己的成長髮展規律,並非武則天貶謫牡丹的結果。洛陽牡丹開的好,首先是洛陽的土壤氣候條件適宜於牡丹生長,正如歐陽修說的“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牡丹性寒,喜燥畏溼,凡外地牡丹移植到洛陽,都能生長得花繁葉茂,生機勃勃。第二,是勞動人民精心培育的結果。洛陽曆代都出現有牡丹專家和嫁接牡丹的能工巧匠。如《龍城錄》記載:唐代時,洛陽有一位名叫宋單父的花工,善種牡丹,能“變易千種,紅白鬥色,人不能知其術”。唐玄宗把他召到驪山,種牡丹一萬多株,爭奇鬥豔,人們都說他有幻世之絕藝。宋《墨莊漫錄》記:在宋徽宗宣和年間,洛陽又有一個姓歐的花工,在白牡丹根下培上藥物,結果第二年就開出了綠色牡丹,被稱為“歐家碧”。
在科學不發達的中世紀,人們不瞭解植物變異的規律,只能用“花神”、“花仙”來解釋。統治階級也乘機玩弄“天人感應”的把戲,武則天貶牡丹的故事,就是在這樣情況下導演出來的,並在民間長期流傳。後來,明代小說《鏡花緣》的作者,據此編寫了《秋翁遇仙記》,歌頌“牡丹仙子”不畏權貴,為人民獻美的高貴品質。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又據此寫成怪異小說《葛巾》。塑造了“葛巾”、“玉版”兩位牡丹仙女,不願過諂媚別人的宮廷生活,自願到洛陽下嫁常氏兄弟。在文人筆下,故事又得到新的昇華,情節更加生動,使之愈傳愈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