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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熟悉三國曆史的朋友都知道,東漢的最後一位皇帝是漢獻帝劉協,他在漢獻帝延康元年十月乙卯(公元220年11月25日)結束了自己長達33年又兩個月的皇帝生涯,把寶座“禪讓”給了自己的大舅子曹丕,也就是歷史上曹魏王國的開國皇帝——魏文帝。

近兩千年之後一些歷史和“穿越文學”愛好者突發大哉之想:既然漢獻帝的最後一個皇后是曹操的親女兒、曹丕的親姊妹,如果他們之間能夠生下一個兒子,曹丕這個做舅舅的,忍心搶外甥的帝位麼?

如果歷史知識比《三國演義》所涉及的略多,您應該至少追問一句“和哪個女兒”: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曹操追究多年前舊案,殺死了漢獻帝的皇后伏壽,和兩人健在的兩個幼子,而早在此前一年,為安撫漢獻帝,曹操將自己三個女兒送入皇宮,這三個女兒中除曹節後來成為漢獻帝第二個皇后,並與之白頭到老外,曹憲、曹華也成為漢獻帝的妃子。和三人結婚時劉協虛歲32,正當盛年,和某個后妃生下一男半女並不足奇——事實上魏文帝黃初四年底(公元224年初)被曹丕封為長樂郡公主的漢獻帝最小女兒劉曼,就是在他禪位後所生,因此只要假以時日,劉協和曹丕的某個妹妹生下子嗣,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問題在於,血緣關係真的能阻擋曹丕篡位的步伐麼?

讓我們來看《漢書.雋不疑列傳》裡提到的一樁公案——假衛太子案。

西漢昭帝劉弗陵始元五年(公元前82年),一個乘坐黃色牛車、身穿黃衣黃帽的中年男子從容抵達長安宮城北門,自稱“衛太子”,即在“巫蠱之禍”中蒙冤自殺的原漢武帝太子劉據,揚言要“討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當然是皇宮和帝位),一時間人心惶惶,連當時尚未成年的皇帝本人都嚇得不知所措,要求中二千石(相當於部級幹部)以上高官都來辨別真假,一時間都城內外人心惶惶。

就在此時,京兆尹(長安市長)雋不疑下令逮捕“衛太子”,並對質疑“真偽難辨”者引經據典指出,春秋時衛國內亂,衛靈公的太子蒯聵流亡外國,後來衛靈公去世,群臣立其長孫、也就是蒯聵的親兒子蒯輒為國君(衛出公),蒯聵聞訊請來晉國軍隊幫助自己回國爭位,卻被蒯輒動員衛軍阻攔在國境之外。對此孔子在《春秋》中予以肯定,認為蒯聵雖然是蒯輒的生父,卻是衛靈公的罪人,且在蒯輒繼位後引來外敵禍害本國,已是衛國君主的蒯輒阻攔生父入境,是在履行衛國國君的職責。同樣,衛太子劉據雖然蒙冤,但他矯詔起兵,震驚朝野,仍然是有罪的,即便門外真的是衛太子也要先當作罪人逮捕治罪,而決不能因為避嫌忽略作為君王的責任。

最終這名假冒衛太子的算命先生成方遂被捕並死於非命,而“雋不疑裁決”就成為後世類似疑案的標準案例。這個案例告訴我們,在皇權之爭中,君王的地位和責任永遠排在第一位。

讓我們再看一個發生在三國以後的案例。

南朝陳高祖陳霸先永定三年(公元559年)六月,陳朝開國皇帝陳霸先病死。陳霸先有四個兒子,但前三個都早夭,健在的只有第四個兒子、原長城國世子(陳霸先在樑朝封為長城郡公)陳昌,但陳昌在梁元帝江陵之亂(發生在梁元帝承聖三年十二月辛未,即公元555年1月27日)後被北周俘虜,後被北周留作人質,一時難以返回。陳昌不僅是陳霸先理所當然的唯一合法繼承人,而且是陳霸先嫡妻章皇后(續絃,後尊為宣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唯一親生兒子,可以說,無論從情、從理,帝位都應該屬於陳昌。

但此時陳昌未回,新生的陳朝又面對北齊、北周、樑朝殘部和南方割據勢力的威脅,群臣“猶豫不能決”,留在南方的唯一近親、侄子臨川王陳蒨趁機和大將侯安都串通,以“今四方未定,何暇及遠!臨川王有大功於天下,須共立之。今日之事,後應者斬”的理由脅迫章皇后和群臣,擁立陳蒨稱帝,也就是後來的陳文帝。

然而此時陳昌實際上已被一心想看到陳朝內訌的北周釋放,只是路途被割據長江中游的原殘樑勢力王琳隔斷而一時難以迴歸,直到第二年(陳文帝天嘉元年,公元560年)二月才從湖北安陸出發渡江,並以皇太子的口氣給陳文帝寫信,要求讓位。

對此陳文帝、侯安都等人都非常不悅,就先授意巴陵王蕭沇(南齊的法定繼承人,權力很小但地位崇高的提線木偶)等“百僚”上表,要求冊封陳昌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湘州諸軍事、驃騎將軍、湘州牧,封衡陽郡王,邑五千戶,加給皁輪三望車,後部鼓吹一部,班劍二十人”,然後順水推舟“詔可”,繼而在陳昌“三月入境”後製造了“濟江中流船壞”事件,讓陳昌淹死了事。對此《陳書》含糊其辭,但《資治通鑑》卻明確指出,系陳文帝、侯安都在“自古豈有被代天子”情結趨使下害死了陳朝合法繼承人、陳文帝親堂弟陳昌。

這一案例告訴我們,即便是法定繼承人,只要喪失了繼位的有利時機,就難免成為“不合法繼承人”的犧牲品,哪怕後者和前者有密切的血緣關係。

和陳昌案例相反的,是十六國時前趙最後一個皇帝劉曜,他當始安王時的世子留胤因戰亂一度失蹤,迴歸後劉曜已經稱帝,並新立了劉胤異母弟劉熙為太子,後者勢力已根深蒂固。面對這種局面,劉胤明智地以“我豈不能為周公”為由,主動謝絕太子地位,甘居弟弟劉熙之下,儘管因劉曜的錯誤,前趙在劉熙繼位後被後趙所滅,但劉胤、劉熙間卻親密始終,至死相安無事。值得一提的是,堅決反對改劉胤為太子的人中,就有劉胤的親舅舅、和他關係十分親密的左光祿卜泰(劉曜原配、始安王正妃卜氏的親哥哥),很顯然,劉胤和卜泰都明白,在新皇位繼承人劉熙對皇位志在必得、且勢力遠大於自己的形勢下,只有主動退讓並讓對方相信自己甘心居於人下,才有保全的機會。

讓我們回到漢獻帝和曹丕這裡。

很顯然,漢獻帝在曹操去世、曹丕篡位間的五個月,或放長一點說,從自己娶曹操三個女兒至被曹丕攆下臺這七年間,勢力是微不足道、且越來越微不足道的,而既搞定了一度不聽話的世家大族、又擔心蜀漢、吳等地方勢力借“復興漢室”討伐自己的曹丕,並不是成竹在胸、希望保持“漢室忠臣”虛名的晚年曹操,從其當五官中郎將(建安十六年正月辛巳,即公元211年2月12日,比成為漢獻帝妹夫早兩年)起就開始精密佈局,從嗣魏王位到稱帝不過5個月,卻安排了“三讓三辭”等一系列複雜的好戲,可見他早已志在必得。在漢獻帝,是空有皇帝虛名,實力遠不如陳昌、劉胤,而面對的曹丕實力遠勝陳蒨、劉熙,彼此間的親戚關係就更不用提了(妹夫能比親兄弟和堂兄弟更親?),他即便和曹節或另兩位曹氏生下一個或不止一個兒子,又如何能扭轉曹丕處心積慮的野心,以及曹丕周圍新貴攀龍附鳳的期望?王莽時代的太皇太后王政君(王莽親姑媽,漢元帝皇后)就算把傳國璽摔壞,能擋住王莽君臣的改朝換代麼?

柏楊在《皇后之死》中總結稱,許多權臣都有一個當皇后、皇太后的至親,如王莽的姑媽王政君、楊堅(隋文帝)的女兒楊麗華(北周天元皇帝的皇后),當然也包括曹節姐妹三人,而這些和“新朝皇帝”有密切血緣關係的皇后、皇太后卻無一例外堅決反對其父親、哥哥或侄子篡位,甚至不惜翻臉。箇中奧妙,一如公元448年慫恿丈夫、南北朝時川陝一帶割據勢力——後仇池楊保宗造反的楊保宗之妻、造反物件西魏公主(當然,這個“公主”只是宗女,不是皇帝的親女兒)楊氏在兵敗被西魏軍捉回長安時回答國人“奈何叛父母之國”質問時所言,“事成為一國之母,豈比小縣公主哉”:同理,如果自己原本已經是皇后、皇太后,孃家人造反失敗自己要被株連喪失地位,即便成功,自己也就由“一國之母”變成“小縣公主”,又能有什麼好處?因此曹丕、甚至曹操要篡位,身為漢朝皇后的曹節都會出於本位利益考量堅決反對(她的另外兩個妹妹倒未必,因為“小縣公主”的地位和實惠未必低於傀儡皇帝的小老婆),但這絕不可能令處心積慮篡位且即將大功告成的父兄有哪怕絲毫猶豫。

順便說一句,曹丕可不僅僅是漢獻帝劉協的大舅哥——他當上皇帝后就“秒娶”了自己親妹夫(有記載稱曹節和曹丕同父同母)的兩個年長女兒,簡單說,他可不單單是漢獻帝的妹夫,也是人家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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