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唐朝與東突厥的戰爭,最終以前者的勝利而告終,但勝利之後,還有一系列問題沒有解決,例如,怎麼安置那些俘虜?圍繞這個話題,唐太宗麾下的大臣們提出5種不同意見,到底選哪個,唐太宗也糾結半天。
一、“東亞霸主”的覆滅東突厥在隋朝時期就已經是東亞霸主,為了對付東突厥,隋文帝楊堅採取“分化”和“和親”兩大戰略,一方面扶持邊緣化的啟民可汗和東突厥內鬥,另一方面先後下嫁三位宗室公主(安義公主、義成公主、淮南公主)給東突厥可汗,這才勉強保住隋朝和東突厥之間數十年的安寧。
隋煬帝時期,兩國關係破裂,東突厥的始畢可汗突襲雁門關,差點把隋煬帝楊廣活捉,從隋煬帝的狼狽逃竄,就足說明東突厥的強大。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唐太宗李世民僅僅用了4年,就把“東亞霸主”東突厥吃掉了。
李世民剛登基不久,就經歷了“渭水之盟”,從此暗下決心對付東突厥。貞觀四年,唐朝名將李靖夜襲陰山,徹底打敗了不可一世的東突厥,並且俘虜了頡利可汗。訊息傳到長安,唐朝舉國歡慶,連退位已久的太上皇李淵都忍不住長舒一口氣,然後舉杯痛飲。唐太宗李世民更是欣喜異常,在大臣面前翩翩起舞,眾人一起飲宴,嗨到半夜才消停。
二、五臣爭吵,皇帝頭疼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在舉國歡慶之後,唐朝的朝堂之上竟然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吵,爭吵的物件是五位人,他們分別是:魏徵(祕書監)、溫彥博(中書令)、顏師古(中書侍郎)、李百藥(禮部侍郎)、竇靜(夏州都督)。
原來,李靖滅掉東突厥後,不僅活捉了頡利可汗,還帶回了10萬突厥俘虜。李世民沒有殺害俘虜的習慣,但如何安置這10萬人呢?李世民也沒主意,於是,他讓大臣們發表看法,接下來就出現了五種不同的聲音,依次是:
(一)以顏師古為代表的大臣說:
“請皆置之河北,分立酋長,領其部落,則永無患矣。”(出自《資治通鑑》,下同)
意思是,把他們全部從塞外遷到河北,設立不同的部落酋長,讓他們相互不能統屬,以防他們擰成一股繩,對我們造成威脅,這樣才能永遠保證安定。
這是第一種意見,筆者為其總結為九個字就是:留中原,分管理,緊防備。
(二)以李百藥為代表的大臣說:
“仍請於定襄置都護府,為其節度,此安邊之長策也。”
李百藥的講話很長,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的總體意思是說,把10萬突厥俘虜安排在河北,不如安排在定襄等邊境,讓他們為唐朝守護邊疆。但李百藥沒有否定顏師古,他認為即使讓他們守護邊疆,仍然要分成不同的部落,已達到分化他們的目的。
這是第二種意見,筆者為其總結為九個字就是:守邊疆,分部落,慢接納。
(三)夏州都督竇靜是武將出身,他的建議和上述兩位完全不同,他說:
“戎狄之性,有如禽獸……置之中國,有損無益……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權弱勢分,易為羈制,可使常為藩臣,永保邊塞。”
竇靜意思是,東突厥這些外族,留在中原,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因為我們要時刻防備他們叛變。不如讓他們留在邊疆,分成不同的部落,相互牽制,相互爭鬥,相互內耗,這樣他們就沒有精力攻打我們了。
這是第三種意見,筆者總結為九個字是:強隔離,互攻伐,引內耗。
(四)溫彥博作為中書令,也就是當時的宰相之一,他說:
王者之於萬物,天覆地載,靡有所遺。今突厥窮來歸我,奈何棄之而不受乎……授以生業,教之禮義,數年之後,悉為吾民。
溫彥博的意思是,這些突厥人既然歸順了我們,我們怎能不要他們。我們應該把他們遷到內地,讓他們放棄放牧的傳統,改學中原人農耕,然後我們再教他們禮儀,數年之後,他們就被我們同化了,徹底變為我們大唐的國民了。
這是第四種意見,筆者總結為九個字是:遷內地,改耕種,可同化。
(五)魏徵對溫彥博的意見嗤之以鼻,魏徵說:
“突厥世為寇盜,百姓之讎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盡殺,宜縱之使還故土,不可留之中國。夫戎狄人面獸心……今降者眾近十萬,數年之後,蕃息倍多,必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
魏徵的前半部分和竇靜說的很相似,他認為東突厥這個民族“人面獸心”,不可相信。李世民既然不忍心殺了這10萬俘虜,就千萬不能讓他們留在中原。因為數年之後,10萬人變成20萬,20萬變成40萬,成倍的增長,這麼多“白眼狼”在唐朝腹地,將來必然成為心腹大患,若不早做處理,將後悔莫及。
這種言論雖然僅僅是魏徵一家之言,但非常犀利,筆者總結為九個字是:白眼狼、必為患、不可留。
五種意見區別如下表:
三、 爭論不休,拿定主意以上的五種意見,各不相同,即使是現在的讀者,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認可某一種意見。再加上上述五位大臣都說自己有理,其他大臣紛紛選邊支援,一時間,朝堂上沸沸揚揚,唾沫星子橫飛,吵架的聲音震耳發聵。
唐太宗李世民坐在朝堂之上,一時也不知道該相信誰。其中,溫彥博和魏徵二人的話最能引發李世民的思考。溫彥博身為宰相,深受儒家思想影響,他提出的第四種意見,要同化外族,格局很大,李世民有些心動,但一想到魏徵說的,這些突厥人居於唐朝腹地,控制不好必將反叛,李世民又猶豫起來。
其實,溫彥博和魏徵是兩個極端,一個是徹底接受,一個是徹底排斥。以至於,他們兩個最不認可對方的建議,吵的最凶。魏徵以五胡亂華為例,反駁溫彥博的觀點,而溫彥博以東漢和南匈奴的和睦關係來反駁魏徵,甚至接下來幾年,兩人都因此互相看不順眼。《舊唐書·溫彥博傳》也有云:
(溫彥博)與魏徵等爭論,數年不決。
唐太宗李世民畢竟想做一代仁君,最終選擇了溫彥博提出的“大格局”戰略,排除了魏徵的建議,要將這些突厥人安置到河北等地,即使魏徵提出“必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也未能讓李世民改變主意。
李世民最終下令,把10萬俘虜安置在東至幽州(河北、天津、北京一帶),西至靈州(甘肅靈武)這片綿長的土地上,幾萬突厥人在這裡安家落戶,一些普通的突厥民眾,甚至居住到了唐朝內部,如長安等地居住,還有許多突厥貴族成了皇宮內的侍衛。
四、魏徵之言多次應驗僅僅過了9年,貞觀十三年,突厥貴族結社率發動叛變,結社率當時身為唐朝中郎將,在中原突厥人內部有很高的威望,貞觀十三年十月十一日,結社率得到可靠訊息,李世民的愛子李治(後來的唐高宗)將出宮遊玩,於是結社率率領一幫突厥人在城門口潛伏,決定刺殺李治,然後奪取城門。不料,當天突然颳大風,李治突然改變行程,沒有出宮門,結社率等不及,只能率兵硬闖,最終失敗逃走。
結社率謀反事件,讓李世民差點失去愛子,更引起了一些列連鎖反應,很多突厥人蠢蠢欲動,打算顛覆唐朝,重建突厥帝國。在唐朝的彈壓下,才慢慢消停。此時,李世民突然意識到這群突厥人可能無法被仁義所教化,感嘆道:
朕不用魏徵言,幾致狼狽!(譯:我當年沒聽魏徵的諫言,差點導致自己狼狽不堪。)
之後,李世民下令,讓一部分突厥臣民返回塞北,不允許再居住在唐朝境內。但當時北方的薛延陀已經逐漸強大,很多突厥人畏懼薛延陀,不願意北遷,因此大量的突厥人留在了燕雲地區。
到了唐高宗時期,突厥人發動多次叛亂。公元679年,東突厥首領之一的阿史德溫傅起兵造反,想復建東突厥帝國,北方24個州的突厥人響應他們,合計聚集有10萬餘人,最終被唐朝大將裴行儉打敗。
兩年後,突厥人阿史那骨咄陸再一次率5000餘人反叛,一路上召集令大量突厥殘部,後來被唐朝名將薛仁貴擊潰。
突厥人在唐高宗、武則天時期,先後十餘次發動叛亂,對唐朝的經濟、社會發展造成一定的困擾。
公元755年,安祿山發動“安史之亂”,安祿山麾下的先鋒部隊正是當年被唐朝安置在河北的突厥騎兵後裔,時隔一百多年,這幫突厥後裔再一次成為唐朝由盛轉衰的攪局者。
這種結局似乎在告訴我們,魏徵是對的。然而,溫彥博錯了嗎?其實,溫彥博沒有錯,錯的是唐朝對突厥人的態度,因為溫彥博提出的“授以生業,教之禮義”根本沒有具體施行。
據《舊唐書·地理志》記載:
貞觀四年,以突厥降附,置豐州都督府,不領縣,唯領蕃戶。
實際上,從突厥遷到內地的百姓,以豐州為例,當時這些(突厥)人只是蕃戶,而非真正的大唐國民。所謂“蕃戶”,他們每年的稅賦役和普通百姓是不同的,要承擔更多的勞役。
《唐要會》也記載,在武則天時期,隴右地區,有大量的突厥人淪為奴隸,類似的記載還有很多。
也就是說,在冷兵器時代,唐朝作為強者,強制將10萬俘虜安置在不同的區域,而中原民族的百姓在短時間內並不能接納他們,這就造成了突厥人的孤立局面。
所以,筆者認為,並非魏徵的預言是對的,而是因為溫彥博的建議,沒有得到徹底的施行,才導致後期突厥人多次叛唐。
五、寫在最後在歷史的發展中,即使強大如唐朝,面對一些新問題,也要不斷的探索。唐朝和東突厥的此類問題,是探索的一個過程。
筆者認為,東突厥在唐朝境內雖然多次反叛,其根本原因並不是如魏徵所說“突厥世為寇盜”,而是在唐朝的管理政策。在長時間的不平等和壓迫中,他們日漸懷念當年那個強大的東突厥帝國,因此屢次生叛。
古代中國一貫以“包容”“自信”的心態接納周邊,大多數鄰居和我們和睦相處,也有很多少數民族和鄰國被漢文化所同化。東突厥和唐朝之間的矛盾,歸根結底不是民族問題,而是唐朝管理不善造成的,不能因此而否定唐朝和周邊國家或民族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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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待漠北降敵,明朱元璋做的最好。中原蒙古降人必須與漢人通婚,不允許同族嫁娶,中原蒙古降人基本同化。如六小齡童和上將王必成先祖都是蒙古人,但他們只會認同自己是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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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的婦人之仁造成大唐後期之禍,還是魏徵想的長遠,不愧為一代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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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自己不也是俘虜嗎?看漢書唐書不就明白了?漢唐上層,特別是皇族搶先於平民,同蠻夷先融合了,還出了匈奴劉氏復漢,突厥李氏復唐的神奇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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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殺40萬降兵,最終秦國全勝統一天下。漢朝把匈奴內遷,造成五胡亂華。李世民不殺突厥降卒,造成後世禍亂。可見,外族入中華則中華衰亡。外國人永久居留中國,為禍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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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斷不斷,必留後患,男俘殺,女嫁漢,兵有妻,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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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安祿山、史思明之亂後,大唐就名存實亡了。李世民沒聽魏徵之言留下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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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般的無情
後世不忘前世之師,非我華夏族其心必異